于此疏,你怎么看?”
冯虔玮答道:“越沽州三面环海,近年海盗成风,并日渐猖獗,派水师巡航可震慑海盗,保航运安全,儿臣认为费都统此请可批。”
冯娓钥再问:“那你认为该派何人领兵?”
冯虔玮道:“长汩军参将连张键出身水师,参与过攻克越沽之战,对越沽海域了如指掌,且骁猛果敢,有勇有谋,儿臣认为他可领此任。”
冯娓钥对冯虔玮的这番分析甚为满意,颔首道:“准了。”
冯虔玮一份接一份地翻阅,再简略总结给母皇听,但见母皇对各州事务了然于胸,淡定从容指点江山,他只觉从中获益良多。
母子二人时而讨论几句,时而对答几句,待小几上的奏折批阅完,冯虔玮又留下用完晚膳,才告退回东宫。
冯娓钥此番回京后,大部分政务都交由冯虔玮来处理,冯虔玮每日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务,便往昭琨殿代母皇批阅各类须由皇上亲自定夺的奏章。母子二人处理政务之余,常常在殿中一同用午后茶点,又一同用晚膳。
如此安和地过了月余后,冯娓钥某日得到一份密奏,道是太子冯虔玮在各地重金寻找民间医术圣手或道士炼制益寿丹,她看完密奏,当场雷霆震怒,命人去传太子觐见。
冯虔玮并不知母皇忽然召见所为何事,他才进入昭琨殿,一份文书便直挺挺朝他飞来,砸到他身上,掉落地散开来,他垂目匆匆一扫,这才大略得知所为何事,他当即撩袍下跪,恳切道:“母皇请息怒,当心气着身子!”
冯娓钥厉声斥道:“你知不知道你是一国储君?你的一言一行都受到朝野内外的瞩目,你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成为天下官民追捧的风向!希求以丹药延年本就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妄想,你的所作所为却有可能在民间引起一股炼丹潮!”
冯虔玮急声解释道:“母皇请放心,儿臣已令他们小心隐藏身份,匿名行事。”
他抬头仰视着御案后的冯娓钥,眼眶微红,努力保持声线平稳道:“儿臣无法接受母皇将要离开儿臣的事实,儿臣绝不愿就此放弃,无论是穷尽人力去寻道问仙,还是要割儿臣的肉为药引,儿臣都愿意尝试,儿臣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哪怕是希望极度渺茫的可能性。”
冯娓钥掩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沉默半响,终究硬起心肠道:“蜉蝣朝生暮死,草木一秋一凋,世间万物生死各有时,你若是执意强求延命,那你便枉读了这许多年的哲贤书。”她从御案后立起身,淡淡道,“你派去的人,朕已全数召回,你留在此处好好反省吧。”
冯娓钥说完,抬步离开了昭琨殿,殿内伺候的内侍和宫女随侍圣驾离去,只剩下冯虔玮孤伶伶一人跪在殿中。
冯娓钥回到璋安殿,仿佛被抽去了全身力气,骤然委顿下来,过了许久,她才轻声叹道:“到底还是没能瞒住,朕本不欲让太子过早知道朕的病情,朕还想看着他再多快活一些时日。”
梨龄在旁接话道:“皇上明明如此爱护殿下,方才对殿下还是太过严厉了。”
冯娓钥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宫中的树叶终究还是凋尽了,她声音平缓道:“既已知道实情,这一日他迟早要面对。”她停顿良久,又道,“当真到了那一日,他的身份注定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寻常人的丧母之痛,朕希望他能坚强地面对。”
傍晚天色阴沉,至垂暮时分,天上竟飘落零星碎雪,不知不觉间,今冬下起了第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