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殿内噼里啪啦一阵声,高进禄的脸色已白了三分,等到推门进来一看地上断成两截的毛笔的时候,慌慌张张赶紧上前捡起来:“哎呦,陛下您怎么把这笔给掰断了——”
他再清楚不过,这笔可是皇上盼了好些时日才盼来的,明明笔架多得是更好的笔,但皇上看兵书都愣不肯用旁的。
如今气上头来给掰折了,回头再上哪心疼去?
话才喊到一半,高进禄捧着笔突然止住了,认出来这支笔并非晏同春送给皇帝的那支。
很快又注意到笔杆断面上沾了血迹,他顿时更加惊慌了:“陛下,您的手没事吧?奴才这就宣御医!”
没错过高进禄面上短暂的错愕,卫绍昀眼珠一动,语气平静无波道:“小伤而已,不必兴师动众。你去旁边的柜子里找瓶金疮药来。”
由于年少时的经历,母后对自己身子格外在意,自己若是无缘无故宣了太医,仁寿宫那里不好解释。
觑着帝王喜怒难测的面色,高进禄不敢多问,讷讷依言取来了金疮药和纱布,亲自给帝王处理干净伤口上的碎刺,然后撒上药粉。
因为从前带兵打仗的缘故,帝王起居之处常备伤药的习惯也被一并保留到了现在。
等到高进禄抖开纱布欲要替卫绍昀包扎时,他启唇阻止了对方的动作:“包扎就不用了,太过显眼。明日上朝,会被人看见。”
其实,暗卫前来回禀的时候,卫绍昀手中用的确实是晏同春赠予的那支象牙笔,但他纵使心中妒火中烧,还是勉强维持着理智换了一支笔来泄怒。
就好像是,自己对待晏同春。
纵然怒极之时心中存了百般阴暗想法,但最终还是化为煎熬的隐忍。
爱重愈深,朕又怎能舍得阻他美满和乐。
“卫风。”
卫绍昀攥拳漠然唤了一声,刚刚凝住的伤口再度裂开,鲜血滴滴答答滴在了纯白色的羊毛毡毯上。
“一个时辰之内,朕要知道那个绣娘的所有东西。”
他舍不得动晏同春一根手指头,但并不代表会对旁人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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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晏同春特意起了个大早去敲高进英的门:“进英哥,我想拿一瓶治跌打损伤的药膏。”
昨日就着月色,她看见翡珠脸上蹭了不少灰,伸手替对方抹了抹,又听小姑娘说是翻墙进来的,想必身上也有伤口。
高进英扫了晏同春一遍:“又哪儿伤着了?”
二人的语气都十分熟稔,显然这一套流程已经走过不止一遍了。
晏同春的理由也很好找:“昨日搬书,扭到手腕子了。”
“成。”高进英随意应了一声,也没要看他的伤处,“跟咱家进来吧。”
这份默契,还要从晏同春第一回从高进英这里拿药的时候说起。
晏同春小的时候,人小也万事想得简单,再加上情势所逼,就这么瞒天过海顶替了原本小男孩的缺;等到年岁渐长,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来。
其中一样,便是生病时看大夫。
晏同春虽然不通医术,但也知道男子和女子、女子和内侍的脉象摸起来应当不一样。好在前头四年,她一直是个底层小内侍,想要看大夫也没得,小病小痛自己熬,熬不过去了就抬出去。
也不知道是没人疼爱的野草比娇养的家花更坚韧还是怎么的,小晏同春虽然偶有头疼脑热,但一路也还算顺利地走过来了。
第一回犯难,还是进卫绍昀书房之后的事情。
那年冬天太冷,晏同春一不小心得了风寒,因为身份今非昔比,她知道大总管高进禄要是知道自己生病了话一定会给自己叫大夫的,便大着胆子盯上了同在卫绍昀面前当差的高进英。
她知道高进英因为习武,还要经常在外奔波,屋里有不少各种门类的常用药。于是回屋翻出自己刚涨的俸禄,小心敲开了高进英的房门求药。
“听说主子跟前当差的人如果染了病,都是要被挪出去的。进英公公,我不想被挪出去……”小晏同春抿着唇,编了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那一日的经历,对于高进英来说记忆也十分深刻。
因为他为陛下干的是刀尖舔血的活儿,平日又冷着脸不爱说话,旁人都怕他轻易不敢跟他搭腔。偏生那时的高进英虽然看着一身煞气,其实也才是个十七八的少年,心还没有现在这样冷硬,对此多多少少有些介怀。
因此,他对于刚来没多久的小晏同春居然私下找自己,感到十分惊讶。
高进英还记得,当时小晏同春两只眼睛烧得有些水汪汪的,面颊发红地求到自己跟前来,自己心有不忍,抬起手来想要试一试对方的额头的温度,却不妨那人吓得一下子捂住了额头后退了两步。
看着晏同春捂着额头红着眼睛跟只兔子似的,他原本想着安慰对方,王爷惜才,不会随意挪你出去,顿时恼得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