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囊,洒了一帐子,火光大作,正待高兴,身后一把朴刀飞来,将他戳了个对穿,人是死了,但火却着了。
大火骤燃,照亮了半个夜空,雪像飞在空中的萤火,还没有落下就化了。
帐子内乱作一团,不能跑动的伤兵,一边痛呼,一边往外爬,猛然又被往外跑的人踩上一脚,或是踹回原地。
又有人互相搀扶,一瘸一拐,或拖或拽,被人冲散了就再也爬不起来。
有人身上碰了火,在雪地上滚来滚去,形状好似一只被烧着的虫蛹,惨不忍睹。
帐子一旦烧起来,火势止都止不住,不过半刻的功夫就全烧光了。
李危随手又捡了一把刀,将眼前的人杀了个干净,也不管前头崔范那边喊杀震天,只管往医帐这里跑。
他守了半个晚上,要的可不是这个结果。
心里痛恨崔范,脑子里又全是沈芜。
他走时说过,让她警醒,她向来对危险毫无敏感性,到底有没有跑出来。
也不管那么多了,他一心往火里冲,看得敖风都吓了一跳,忙叫前头的人:“快拦住他。”
好在断眉眼疾手快,拉不住他,一个飞身抱住了他的腰,绊住他,不让他再往前,但李危浑身蛮力,断眉只觉自己要脱力了。
断眉忍不住大喝:“你冷静点!”
李危满脑子都是沈芜还没出来,她要死了,她要是死在里面,他就进去陪她,反正他也想不出来,没她他活着有什么滋味。
“放开!”
断眉:“你忘了,你叫我把人都挪走了?”
李危被他一吼,思绪像断了片,到底是不再挣扎了,断眉总算喘口气:“不把这些贼人杀干净,营地也不安全。”
李危回过神,断眉放开了他。
敖风搭眼看了一下那边的情况,也暂时放下心。
什么人都挪走了,要是人都提前挪走了,刚才那些困在医帐里的伤兵是怎么回事。敖风明白是断眉一时情急,在李危脑子犯浑的时候,编的谎话骗的他。
这谎话也只能骗人一时,不能骗人一世,等李危冷静下来马上就能想明白,不过那时医帐就烧成粉末了,医帐里的人也早该跑出来了。
他倒是不担心沈芜是不是跑出来了,以沈芜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一直留在帐子里,那几个伤兵没走掉,该是没来得及。
他们这边冲杀得惨烈,而崔范那边兵强马壮,人多势众,却也不见轻松,反而将盗匪的火力都引了过去。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将篝火都扑灭了,东方发白,一场混战才结束。
活着的人都歇了口气。
活下来的盛凯挥着刀,一肚子气,抓住李危的衣襟将他往身边带,咬牙切齿地问:“你不是做了安排了吗?这就是你的安排?”
明明大胜归来,士气高涨,料到山中还有埋伏的匪盗,会趁着他们放松警惕夜间偷袭,做了准备,为何,为何还打得如此惨烈!
是个人都想不明白。
断眉上前,将李危拽出来,挡在他身后:“你眼瞎啊?没瞧见那群见风使舵的孬种都跑去崔大人那里了吗?”
盛凯举目,营地上满目疮痍,昨日俘虏来的三千盗匪,混战里全跑了,只剩下两三百号人。
气得喷了口唾沫:“不得好死的东西!”
营中没人知道李危的身份,敖风断眉他们也从不把他当王爷看,大家伙厮混在一起习惯了,是以就算李危夺了将令,以崔范的官威,大部分人也会选择跟着他崔大人走。
李危没说话,双眼通红,以往笑起来就会露出来的那只小酒窝,如今一点踪迹都没有,一身疲累,断眉以为他在难过痛心,拍了拍他的肩头,以作安慰。
李危却望着他问:“沈姑娘呢?”
战事都停了,营地里都是伤员,他也受了伤,沈芜应该出来帮忙救治了吧。
怎么没瞧见她穿梭的身影。
天都亮了,他应该能瞧见她了。
断眉梗了半天,瞧向敖风,敖风眼睛往四处逡巡一圈,确实没见到人:“可能在崔大人那里帮忙吧。”
在寻常人眼里,所有人都受伤的情况下,当然是先医治大官了。
李危却知道沈芜不是那种人。
他眼中的红越发浓郁,浑身泛着沉郁,手臂上的伤还在滴血,落在脚边的雪地里,一朵一朵的,像开出的梅,刺人的眼。他好似从黑夜里走来的魔,没多少理智在了。
断眉还想说,被敖风拦了一把。
李危挪动了一下脚,像一头受伤的兽,要去找沈芜。
冷峭,寂静的山间,由远及近一阵马蹄声闯了进来,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上,他抬头看去,骑在马上的人举一张白旗,喊道:“我们将军说,你们的人在我们手上,拿我们的人来换,要是敢耍花招,就一个一个拎出来杀,杀光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