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散茶室的氤氲水汽,将方才的剑拔弩张也一一吹散,只余闷热。
沈芜口舌生燥,尝了一口宋楼兰点的茶,品不出好坏,连饮两盏。
竟也有点不敢看他,难得的心虚。
头一次真的拉他入局,还怪不好意思的。
宋楼兰按住第三盏,将茶水统统倒掉,重新起了炉子煮水泡茶分茶,再将新茶捧给她,没有半分怠慢和疏忽。
沈芜心更虚了,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接过来,浅尝一口,意外地好喝,就跟先前她饮的是两种茶一样。
“不错。”
宋楼兰哼了一声:“三道茶还能有好味道,那才稀奇了。”
喝三道都不换新茶,没见过这么吝啬的。
这点嘲讽,她才不在意,甚至还夸起他来:“你手法很娴熟,行云流水一般,是练过?”
“你还算有点眼力。”宋楼兰如今好奇比过气愤,按捺着性子相陪,“你再配这茶点试试。”
沈芜本就饿了,早就想吃这茶点了,只是刚刚战况激烈,给忘了,经他提醒,当然是要尝的。
这茶点入口甜腻伴有少许花香,不得不作茶食用,茶一入口,甜腻轻减一大半,只余花香与茶香在口中绵延,相得益彰。
“香味又丰富了好几层,口舌间甘甜余韵,很好吃。”
宋楼兰:“总算不是个木头舌头。”稍微原谅了一点她坑他来这里做见证人的事,借机问道,“你让他签下你的优先认购文书,你怎么确保他三个月内一定会卖地?”
沈芜晃了一下手中的茶盏,笑得比刚才还要奸猾:“这怎么能告诉你,搞不好是要坐牢的。”
宋楼兰:“你不用吓唬我,我不怕坐牢。”他什么牢没坐过,还怕这县衙的牢。
“可我怕呀。”沈芜起身,顺了顺衣裙,这丝绸的衣裳就是容易皱,走到门边时,才记起来回身谢谢他,“谢谢你的茶,很好喝。”
月光洒在榴花上,一朵一朵红艳艳的榴花好像一盏一盏小橘灯,将苍白的一角照亮,蝉鸣乍起,宣告夏日的胜利。
沈芜步伐轻快,路过粥铺时,买了两个羊肉酸菜包子,刚才在茶室,她没好意思叫小二来帮她买,茶室总归不是吃饭的地方。
一俗一雅实在不搭。
沈芜一边自嘲,一边往东街走,想着等会儿分燕娘一个包子。
人群渐远,灯火阑珊,藏在隐秘小巷中的私语如讷讷蚊吟,不想偷听,却随风入耳,清晰亦如耳边低诉。
尤其是当他们提到“三生巷”三个字,沈芜忍不住驻足。
“艳红,你看看你这个月的帐,那老东西才来三生巷几回?你若是不给个交待,我让你今晚走不出这里,你信不信?”
“这个月老爷事忙,所以才去的少的,真不赖我。常三爷,我回去一定多劝劝老爷,您别着急。”
“还想瞒我,你偷偷从王五那里拿货,当老子是傻子吗?”常三爷呵啸道,“你可是老子带出来的人,我能带你出来,就能叫你回去,你信不信立刻让那老东西把你给撵出来?你不会以为你那个死鬼老爹会学乖,不再赌吧?赔钱的东西!”
啪的一声脆响,似枯枝折断。
艳红挨了常三爷一巴掌。
“我信我信,三爷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何东来现在已经离不开五石散了,来日方长,我一定都从你这里拿,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艳红哭声凄厉,瑟瑟发抖,如噩梦降临,压的她喘不过气,也醒不过来。
常三爷:“哼!这个月的钱呢?”
巷中窸窸窣窣,过了一会儿艳红说道:“只有这么多,下个月老爷过寿,会还更多一些。”
常三爷:“别给我耍花样。”
又撂下几句狠话才往窄巷深处去了。
呜呜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从窄巷中蔓延开来,爬进沈芜的耳朵,也爬进她的心上,但她始终没有去安抚这位叫艳红的姑娘,不是她没有同情心,是她不敢随意给人同情,她很清楚,现在的自己也是一个被人一碰就塌的泥菩萨,她说的任何安慰人的话都显得很虚妄。
不过,那哭声实在让人不能忽视。
沈芜如一只突然出现的小猫咪,走至窄巷的入口,将外头的一点星亮挡住,迫使艳红看向她。
“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哭?”沈芜不想让她看出来,自己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她状似好奇地走到她身边,也学着她的样子,靠着墙皮蹲下,“你是不是饿了?”她递过去一个羊肉酸菜包,“吃吧,我刚买的。”
艳红擦掉眼泪,不接:“我不饿。”
沈芜也没有强求:“哦。”她又将包子装回去。
艳红:“你一个人?爹娘呢?”
沈芜淡淡一笑:“丢下我,自己走了。”她长得黑瘦,语气木讷,容易让人卸下心房,“不过我现在找到了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