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探性地抛出这个愚蠢的问题,其实自己也知道这完全不现实,但她的内心就像有辆列车在轰鸣过境,仿佛不抓住这个站口,在这雪夜恒长里雾下的繁花就再也不会绽放了。就像有些选择,一开始只是冒出些许的火种,但只要存在引线,或许随便一条,就能烧出一整个春天。
“不可能,除非你们能请海外的医生过来会诊,但是你们…家属要想清楚,这就不是医保的报销范围了,”大概是觉得话语有些武断,他又加了一句,“当然,医院其实也很欢迎有更好的疗法…但我想你也明白,患者现在的状态是非常不适合长途的,你可以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我们无法排除转移的可能性,所以如果确定要联合会诊,还得先去联系负责海外的服务医疗机构,最好是马上。”
少女没再说什么,结束完会面,走出玄廊的那一瞬间获取的不是解脱,而是更为沉重的包袱。她忍了快半个小时的肩膀终于发生了颤抖,手心处被死死握住的那张检测报告在分秒之间承受了巨大的压力,逐渐变形,产生不规则的褶皱。
反应过来还有那叠厚厚的病历资料,犹如噩梦般的现实将她反复拉扯,处在医生的位置上一定会往最坏的情况说明她是知道的,所以内心更加挣扎。只是那些不断在横跳的画面反复穿梭在她的眼前,实习的场景一次次展现,不断咳嗽的过路人,不断刺激着神经的那些麻醉针和活检钳,还有一幕幕爬满眼眶的红血丝,一想到自家母亲经历了如此种种,这一切都好像阵阵狂风,忽然就吹乱了纷纷火花,随后吓人的巨响砸落在地。
蹲下身去捡起那些需要她自己去研究如何翻译的资料页,终于雨宫觉得自己应该是要崩溃了,因为有潮湿的水汽它在涌动,随着那些洁白的纸张一起,摊开在快要转醒的梦境。如果说细雨里壮大的是不曾熹微的烈焰,那么在这一刻,少女那点子篝火已经借不出一把能够去解读那诡诞的冰原,白炽灯明明照在两端,却始终照不亮她朦胧泪眼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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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已经塞不下再多的东西,她的意识依旧模糊,坚持着回到了让人窒息的病房。
其实每一眼迎上比自己还要瘦弱的脸庞,少女的心都揪得疼痛,太多个瞬间她会感觉自己如同命运的遗腹子,卡在这寒冬腊月,却始终上不去春题应在的地方。
附上匐匍在床的嶙峋消骨,那阵暖意差些就要决堤,世界在她没有参与的时候转变飞快,让她被动成为了过往至现在的旁观者,她很想伸手去拥抱眼前的两具身躯,只是无论如何抬起胳膊都像徒劳。
偶尔剧烈的咳嗽声伴随着那句傻孩子让思绪再次奔涌,但是朝向的彼方已经不是那片拐角的相模湾,而是不知延申往何处的死域,父亲对她使了个眼色,映照灰蒙的天需要灌溉营养,于是雨宫开始说谎,深深往回吸了口气,用自己都难以相信的语句,编织着一个又一个美梦,毕竟能共同微笑竟已经成为了此刻少数幸福的事。
——我在实习的时候交了很多朋友哦,我现在在实验室工作哦,虽然偶尔要加班但是我收获很多哦,我已经在慢慢成长成别人眼里的让人宽慰的大人了哦,所以妈妈也要加油哦,不用担心我……
机械般谱写的心意比百叶窗外黄鹂鸟欢唱的歌还要动听,唯一的意义就是让女人放下那颗上下扑腾的心,她面不改色的说着那些没有蕴含真实的话语,企图也让自己去相信那才是真的,其实光线以外的背影已经开始缺失,开始残破,但那是不能示众的地方。
母亲的力气因为胸闷耗费得比想象中快,没过多久就想要躺下歇息,一阵沉默后,男人随她退出房间,顺手掩上了门。
“刚才我问过医生了…”她的声音重新开始了颤抖,“我要了之前的资料,等我翻译之后打算发给之前实习跟着的教授让他看看。”
“要飞海外?可是你妈妈现在这个状态…”很显然父亲比她还早知道危险的程度。
“我先给教授看看,如果能请他过来的话爸爸愿意吗,但是就不能走医保了,”她打消了其他感性的念头,保持理智才是现在该做的事,尽管背过身后紧握的双拳已经出卖了她,“应该是不会和现在的花销差别太多,还是要看药材和机械如何使用…”
“好,爸爸也去问问其他认识的人…你今天不是要上班吗?”
“我能不来吗?我再不来你们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这是男人第一次见女儿如此发怒,可尽管如此,他知道自己的做法说不上对与错,也只能将头迈进低处。雨宫也意识到自己没有克制,两人只能再走远几步,最后还是她认栽,对不起脱口而出,被生活的琐事绊住了手脚她无处可怨。
“总之我有空就会过来的,一会回去路上我先去银行打点款到爸爸账上,你这两天也不要光等我的消息,如果还能问到其他医生就都去问问吧。”
“不要打了…你一个人在东京也要花钱的,家里还有积蓄,你还小,不要想那么多复杂的事情…而且爸爸已经把车挂出去了,暂时可以的。”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