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热从云层里反复拉扯,电车外面是从来不曾接收影响的隐晦蔚蓝,换乘时的脚步少女明明没有被日子借由各种途径而锁住姿态,却在等待电梯的刹那开始迟缓。
干爽的季风透过机械开关的大门从身侧远过,眼前是来去匆匆的各色身影,感情线回到了住院部实习的时候。尽管曾经的她不是冷眼的旁观者,看向那些犹豫不决的神态无法说上是完全共情,因为说了就是骗人骗己,但是此刻的停留与屏息深深地扎了根,让她似乎有些难以前行。
询问了分诊台的护士,得知了病房号码,雨宫忽视掉转身而过的那些小声议论,如影随形的词汇与她始终隔着几厘米的世界,直到拉开那扇门,聚集的万千情绪才猛地如同洗礼飞驰而来。
上一次面对面说话是什么时候?
她的脑袋忽然像是一片空白,在内心那个隐秘角落所回响的翻涌有种哀嚎的感觉,一年前至少还能又蹦又跳的中年女人就那样卧在不太整齐的被塌,床头旁堆满了机器,心率仪滴答滴答的声音明明她早该适应,但是眼前的区域好像被无形划分了红区,雨宫觉得自己太懦弱,脚下忽然就迈不出去下一步。
两老一个沙哑着喊她过去,深陷的眼球完全看着不像个正值中年的壮汉,一个努力准备着抬起手来挥舞,也许是指尖夹着的脉搏血氧机太过沉重了,迟缓的动作如同被放大了一帧又一帧,没有任何的修饰,也不曾夸张,那一撇让世界好像在她的眼界里逐渐模糊。
“家属过来一下。”打破沉默的是下一位开门的护士,见她一动不动如同雕塑,只是给了个眼神便退回房间之外。
忘记了是如何开口,只是像逃离般留下了两人,她离开了这里,实际却是选择了自己前往更显冷漠也更加精确认识到一切源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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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者的骨密度平均值不容乐观,这里的T值…”雨宫的眼神没有随着医生的一开一合,将那份MetriScan检测报告拿到手的瞬间,她就已经在脑海里过完了负值和现状的转换。客观来说左侧的参照曲线它很贴心,可她知道这些知识,包括扫描的图像下方的零点几意味着什么都一清二楚,不用再看都明白姓名栏上的女人正受尽折磨。
那句经检测您的骨密度处于骨质疏松状态特别简洁,简洁到并未占据她全部的思考,雨宫一直不曾觉得自己是举一反三的天才能手,但她也慢慢联想到了之前在睦华借床给骨科同事时所看到的景象。
所以…低于2.5SD意味着什么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更何况刚才房间的角落就那样摆放着一把还不曾折叠的轮椅,连床位都是随时挪动的那种可升降式病床。
大概是很少见拿到报告还不快语连珠的家属,加上患者还因为不太明朗的病情曾经转过院,医生的内心或许也很崩溃,正准备继续开口,少女终于撬开了自己的嘴。那些音调是她自己都未曾熟悉,未曾听过的,好像平缓到此刻身处的地方在极光圈内,太阳它看不见余晖,周遭尽数是永夜的年轮。
她说给她看看之前的资料,翻阅的过程中对桌的男音也缓缓道来其他的诊断,最为贴切的应该还是副作用导致的负重区出现骨小梁紊乱,软骨病变,一句话结合的来就是骨头坏死了。
页面敞开,纸张就那样呈现在雨宫的眼前,她觉得自己忍住了天大的想要拍桌而起的蛮力。激素暂且不提,用上抗生素是她至今都无法接受的,用来对付细菌的东西被用来对付病毒侵染,荒谬程度不亚于一个芒果过敏的人你掐着他的嘴巴往里塞芒果。
只是为什么用如此多的抗生素和激素,据之前的医院所述也是来自那些跨洋过海的经验之谈,直至who宣布滥用的时候,这种治疗也还在继续,因为它们国家没有结合治疗,而且理论上有抗炎平喘的作用,应该是能缓解那些胸闷气喘的症状,但后遗症都是患者自己要亲身承受的。
有没有知情权在此刻已经变成了次要和后话,事实就是她的母亲并没有完全好起来,病情一开始的肺部纤维化是不是加重还是被导致都还没查清,这个不是癌症却堪比癌症的玩意尽管正常而言是不会直接导致癌变,但在片子里的那大块地方就像失去了活性的马蜂窝,网状的模糊影子联入她的脑海,紧接着到另一端,目光变得更暗了。
“…我们现在推测的是,在炎症反复修复的这个过程中,细胞发生了突变,这个几率是比普通人要高的。”
“…现在是氧疗吗?还是需要靶向抑制剂?”她完全不想提及也许是罪魁祸首的药物,但不管是不是,副作用的后果已经一拳从现实打透到她那只剩衰草的世界里去了。
“这样的情况激素类药物很难有效果了,”医生虽然有些惊讶她很快地理解了现状,但毕竟来来回回见过的人比她多得多,三两下也能推测出来眼前压抑着情绪的少女再不济也是个学医出身的,“过日前做过内镜,阳性率偏高,而且现在还有…”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医生,我想问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妈妈能长途吗,能转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