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就是赌徒不是吗?只是和那些贪心不足,妄想通过赌博不劳而获的人比起来,您不仅仅只有野心,还有充足的胆识和才干。比起结果,我觉得您似乎更享受过程,现在就有一个机会等着您,您竟然楞在这里,这太不应该了。”
张汤情不自禁将目光投向全场的中心——皇后。皇后和她的母亲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张汤的前辈,她即将面对的命运实在是吓到张汤了,过了好一阵子张汤才听清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他自己都要认不出来,“您说的很对,我是个赌徒。对我而言赌博的目的只有一个,赌博的途径却有千万个,我不应该失去这一条好路。”他转过头对周阳侯说:“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看中的不仅是过程,更是结果,我希望我和我的家族能笑到最后。”得比长陵田家更出彩才行,张汤在心里对自己说。
“说的好,”李延年道:“您总有一天会得到您应该得到的,现在就跟着我来吧。”
“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当转过走廊一个拐角,刻有“长贵富”铭文的叶纹镜清晰照出他们两个的影子,镜中张汤比去年更老了一岁,胡子鬓角添了不少白色,李延年则换上了新衣服。如不出意外,李延年将永远保留他如清溪澄澈的嗓音和光洁下巴。
李延年也看到镜中的自己,他先是问张汤铜镜铭文是什么,在得知是“长贵富”三个字后尚且幼小的李延年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张汤又被他吓了一跳,他却从容道:“因为我遇到一个女孩,或者说一个女人。我说不清她的年纪,但对她的记忆常如月亮照耀着我。阴晴不定的月亮,晦朔不名的月亮,圆缺不由人意的月亮。哎呦!真愁人。这月亮可真够伤人心的,会被五更鸡唱敲得残破,也会被满楼红袖挥得影散形摇。总之,我的月亮——也就是我对她的记忆,轻而易举地登上我的心,又不费吹灰之力的击碎了我的心、我的美梦和我的下半生。”
张汤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还这么小,你能对她犯什么事儿,叫你沦落到这般境地?”
李延年平静地回答她:“我没对她做什么事,我只是偷了她的东珠耳环。”李延年忽然越过张汤,点了点镜中自己,镜中的李延年也就同样回应了自己的同伴,他们有着如出一辙的阴沉面庞,“当那个戴着东珠耳环的少女轻轻走过我的身边,我的心也就被她带走了。每一天的太阳照耀着我,我却觉得那是为她而升起的,要不然,为什么她耳环上的东珠又大又白,我们家却连一片能遮风挡雨的屋檐都没有呢?”
李延年看着张汤说道:“您记得吗?我本应该有一个弟弟。”
张汤想起那位可怜的母亲,“她难产了吗?”
“不,更糟。”李延年道:“她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但是没钱没时间照料他。他发了高烧,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从此变成傻子,到死的时候都不会说话。”李延年摇了摇头,“这是一辈子的拖累,我父亲一狠心,找了个马桶结束了他的痛苦,以及我们的磨难。”
那幽怨的恨意似乎可以和桂花香气一样弥漫,沾染到人的衣角裙带,李延年拽住自己的袖子:“我恨呀!真恨呀!真是一辈子都忘不掉那场景!长安或许是个福地,但只属于天潢贵胄和成功者。对您这样的人来说来说长安有无限可能,但对我们来说,在这苦地方活下去就是唯一的指望。所以当我看到那个抚摸东珠耳环的女人,我就立刻偷了她的珍宝,让她的笑脸变成哭脸。”
张汤也不知道该是唏嘘还是悲叹了,他只好问道:“那女人是谁?她知道你家的事难道就没有稍微表露出一点怜悯吗?你和她是怎么遇到的?”
李延年摇了摇头,“如您所见,我是个卑贱的人,偷的只可能是与我们家相等的人家,尊贵的我们也碰不到。”
张汤稍一沉吟,眼前忽然浮现出另一个女人的影子,那长发美人隐藏在皇后和贵戚谈话下,总在不经意间掀起长安城的风暴,“是不是卫夫人家的人?他们家刚刚显贵,说不定会为了炫耀。把财宝展示给昔日的穷苦同伴。”
李延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推了张汤一把,“新贵人,快进去吧,进去就能早些交到好运,您就再也不是过去的您了。我也要交到我的好运了,如果运气好我能做个狗监,在皇帝的仪仗队中带猎犬。我们家都是中山国的人,世世代代都是倡优,因此知道皇帝的倡优地位不高,排队和狗监靠得近。我打算和他们搞好关系,临时替他们唱歌鼓琴。我有好几个漂亮的姊妹,她们都比卫夫人更有青春气息,也比她更有才艺,若有机会,说不定我们中山李家就能取代平阳卫家呢!”
云母磨成的窗户隐隐绰绰显露出一个年轻人的影子,这影子比门后的李延年和张汤都高大不少。影子的主人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听到张汤和李延年的谈话,自顾自地和对面的人说着话:“我跟您想的可不一样,我只是单纯的喜欢赌,拿钱拿金拿妻儿子女去赌已经无法满足我了,我也把这些筹码都输出去了,所以最好的选择,还是把自己个儿的命押出去!”说话的人笑着摇了摇头,“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人活着一世最重要的不是如何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