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儿红,杏儿黄。五月五,是端阳。”
“粽叶香,裹五粮。插艾叶,挂香囊。五彩线,手腕绑。”
“剥个粽子沾上糖,龙舟下水喜洋洋,幸福生活万年长。”
......
一方三折的山水围屏将一澧活泉同俗世隔开,轻快的童谣曲调自屏风后传来。绢屏上山水浓淡,用笔匀皴舒朗,山林草木鸟虫一一具细,设色古雅,水色揉兰,侧题庄子《逍遥游》篇中一句,曰: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身着豆绿短衫百迭裙的女史立在屏后,佳人裙摆在云雾缭绕间时匿时现。
雀吐仙水,兽喷檀香,素烟渺渺、碧水潺潺,倒真像是身临仙境、人在瑶台。而“仙侍”二人则分立汤池左右,一位在黄山假石前添宝鼎香炉,一位于蒲草茵褥上半跪,双手奉盘。倘若叫世人见了,定要道上一句“暴殄天物”。
那样皙白如藕的一双芊芊玉手,竟用来奉盘。
盘是高足盘,青色瓷胎,精工一道釉,釉下三彩,青用梅子青,烧青花纹路,花饱叶扁、枝疏而纤长。自盘心延至盘口,口大而浅,故由内到外平撇,做延展状,尤若出盘意。
皂荚、澡豆、无患子果、香宫皂,皆一一呈之于内,侧面各坠一檀木扁方牌,上书小字以示其名,字体清丽娟秀,落的皆是簪花小楷,横竖笔画间浓纤折衷,点顿处堪见书者风骨。
因今日是五月初五端午节,故而兰汤中特地又加了艾叶、蒲叶、香兰草,据说有遏止百毒百虫复出之功效。
“听眠姐姐,歇歇吧,不必一直举着,我一伸手就能够得到的。”
玉足曲弓,踮踮脚下的鹅卵石,谢寻微从汤泉水里探出头来。乌发散委削肩,蕙尾垂落如羽,落花流水纹的淡紫外衫被随意弃在圆石上,她如今只着中衣一件,少女尚未长成,犹若待绽花苞的曼妙身姿在池中若隐若现。
她以手背拭去额间的珠水,趴在岸边,牵着女史听眠的襻膊,娇声问道:“今年的蜜粽和五毒饼可不可以给我多留一份?”
闻言,听眠搁下高足盘,微伏下身,探手入水,轻轻为谢寻微拢了拢浓密的长发,又以梳篦沾着桑汁,依着乌发延顺的方向捋下,任由如丝如绸般的发,流过掌心。和声细语,温柔道:“哦?殿下是要送给谁?”
“嗯……”谢寻微沉吟一声,眨眨眼,狡黠道:是秘密哦。”
待心字香烧起星星火,白芷、川穹、甘松、山奈等中草药香飘然于风时,女史听雨搁下香箸,又用羽扫拂去一撮香灰,再将一众器具收入方盘之内,移步走过来,故意趣说道:“殿下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难免有三两意中之人,岂能轻易让你我妄猜了去?”
耳尖一红,谢寻微急急辩解道:“才不是呢。是昨日在相国寺,我偶然结识的一位新朋友。”
相国寺、新朋友。
梳发的银篦子在发间顿了顿,听雨、听眠相视一眼,脸色变了变。听眠略带疑惑地问道:“相国寺的一位新朋友?是什么朋友呢?”
谢寻微答道:“是一位……小沙弥。”
她心想:那人虽没剃度,但和一灯大师很熟,并且住在相国寺的山上,说是小沙弥总归没错吧?想来是俗家弟子带发修行才没有剃度。
二人闻言似乎多有释然,悄悄松了一口气。
“那殿下准备何时去?”听眠用细葛布裹住谢寻微的头发,又以五色彩丝系在发尾,将一头半湿未干的乌发收拢住。道:“眼下巳时方过,今日午时要到宝津楼看平川郡王的射柳宴,申时要入宫给陛下问安,戌时还要同太子、太子妃殿下一同到金水河游龙船,怕是没有什么时间空余。”
“山人自有妙计。”谢寻微笑着转过头,冲听雨眨眨眼,听雨立刻心领神会,拖长声道:“知道啦--届时被发现了,殿下记得把我被罚的俸禄偷偷补齐。”
听眠看看谢寻微,又偏头看看听雨,似乎心下了然了什么,探手在水中撩拨一下,掸一串水珠在听雨身上,她笑斥道:“你成日就知道出歪主意,带坏殿下!”
“怎么就是歪主意了,我这是乐成人美。”听雨提裙轻巧避开,反手也撩起一串水珠反击。
一来一回,连带着谢寻微也爬上岸,披起淡紫云衫,赤着脚跟着加入了。
落花绦柳幢幢,佳人的衣香鬓影交叠,拓在画屏上远比山水耐看,一纸绢帛终究太过单薄脆弱,又怎么能够描摹出这样的灵动鲜活呢。
平川郡王谢寻山还未走到近前,就已然听见女子们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了。虽是兄妹,但因男女有别之故,多有不便,他便恰到好处地止步于一片苍苍的云山画屏外。
他反剪双手,扬声询道:“阿菩,可收拾好了?眼下父王母妃已入宫去,而我要在射柳宴之前,先到枢密院去找江大人,可以顺路带你去城西糕点铺买蟹壳青,或是到御街旁处走走。你可要同去?”
少女提裙踮脚,衣摆和发梢还都淌着水,一双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