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哪滚来的泥污,但那一股奕奕神采已是挡也挡不住。只见他盘腿席地而坐,抬手在面前平平一抹,便不知从何方召出一张七弦琴,指尖拨动琴弦,乐声轻灵。
潺潺如水的轻柔琴声中,忽然随着弹琴者心念一转,猛然响起平地惊雷般的顿挫之音。
只听骆公子道:“这是崔行初被你剑阵所困,兵行险着反催剑气!”
又闻那骤雨般一阵快似一阵的嘈嘈切切之中,有一道清凌凌的旋律逐渐占据主动,把握整盘节奏,仿佛带来一股寒意。
“这是仙子你在幽冥诀辅助之下,打断他未成形的合剑诀!”
忽然随着一声陡然拔高的尖锐鸣响,琴音逐渐低柔婉转下来,又回归至起初的静水流深之意。
骆公子微微一笑,双目璀璨:“剑已断……胜负分。”
阁中半晌沉默。
率先打破寂静的是贺榕,他面上挂着那一如既往看不透情绪的笑容,很捧场地连连鼓掌赞道:“我真是孤陋寡闻,从来没想到琴音之中竟也能奏出如此锐气!”
沈怀臻几乎为方才那琴音中她不曾错过的某个细节而摄住心神,宽大袍袖之下,她暗中掐了掐自己冰凉的手指,才长舒一口气接着贺榕话头道:“骆公子这一曲,当真要比我同崔大公子的比试本身还更出彩了。”
对方挥手将琴一收,从地上爬起来的模样堪称笨拙,与刚刚那成竹在胸、行云流水的名家风范大相径庭。他挠挠头讪讪笑道:“弹个曲子而已,这如何敢当,嘿嘿……”
陈江雪在他后脑勺不轻不重地一拍:“人家客气一句,你还当了真了?”
贺榕听出了她方才情绪有些不对劲,此刻回眸看来,像是想要确认她一切安好。
她会意,递个眼色表示自己没事。陈玉微走近,如一位满心关爱的长辈般携起她手关心道:“明华他别的不会,琴技上还是能在人前炫耀一番的,仙子别介意。”
她摇摇头,口中称赞道:“我从未修习过乐理,没想到居然能弹奏得如此精彩,真是大开眼界,怎会介意?”
陈玉微面上微笑不减,话锋却转向今日正题:“瞧这孩子耽误的,险些忘了正事。”
骆明华闻言有些不满:“夫人,我可没耽误!非要说的话,今日之事我有功的,不然万一真叫林哥把人搜出来怎么办?”
陈江雪提着他衣领把他往后扯:“搜不出来的,你真当我和夫人会把宝押在你身上?好啦,小骆公子,你该回去了,有些秘密听不得哦。”
骆明华还有些不服气的样子,不过也乖乖听话,冲沈怀臻十分热情地招了招手后,自顾自大摇大摆地从侧门出去了。
屋中少了个最吵闹的人,一下子显得空旷许多。陈玉微招招手,立刻从中浮现出一方茶几与四把椅子:“是我招待不周,怎么半天了还站着?沈仙子,贺公子,请坐吧。江雪,你也坐。”
陈江雪摇摇头,习惯性立于落座的陈玉微斜后方,一如既往稳定地守护着自己认定的尊主:“不必,我站着就好。”
可问题是她不入座,沈怀臻和贺榕也没人坐。这也怪不得谁,他们两个算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命,断不可能任由外人在这种扑朔迷离的状况下占据半分主动。站与坐虽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沈怀臻在修为上对那两人没什么优势,真要动起手来,也许就在这一瞬间。
陈玉微这种人物又怎么会看不出?她温和一笑,伸手熟稔地拽拽陈江雪衣袖,几乎可以说是哄道:“好了,坐下吧。屋里就我们四个人,外面还有数不清的暗卫,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对方这才听话落座。
陈玉微颇有主家风范,并不绕弯子,首先开口道:“林桑是我陈氏的家臣,今夜惊扰到两位,实在抱歉。不过为表示诚意,我在此对两位实话实话吧,他对陈家其实一片忠心,只是被人利用而已。”
沈怀臻若有所思:“不知何人胆大包天,居然敢在陈夫人眼皮子底下公然视这样一位忠心耿耿的家臣为棋子呢?”
陈玉微笑如春风:“为主家分忧是他应尽之责,此事过后,我也不会过多责罚他。”
贺榕状似惊讶道:“陈夫人这话的意思,倒是第一天就让我们两个外人观赏了一出自导自演的好戏了?当真大饱眼福。”
陈江雪在旁托腮闲闲插话:“哎呀,不必说得这样难听……我们明明是一边的啊。不然难道真要由着一群老头子老太太闹起来,翻遍全城去找那朵小花儿吗?”
陈玉微的目光静静落在沈怀臻身上,柔声发问:“沈仙子,邹姑娘的确同你在一起,对吗?”
沈怀臻毫不退避地迎上她的视线,此时此刻,她简直能感觉到那枚栖息着照月棠的符篆在自己袖中隐隐发烫。
对方还在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她却淡淡一笑,以问代答:“崔三小姐的确就在净春城,对吗?”
她从骆明华的琴音中,听出了崔氏特有的松风鹤鸣之声。若无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