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乌黑的屏幕始终没有亮起,如投掷进手中的石头,没有尽头的沉寂下去,没有任何的回答,唯一伴随着的只有黑暗,与更黑的黑暗。
正如这场没有尽头的施暴。
时间过得特别漫长,女生的呼救,求饶,□□随着生命的平息被慢慢磨地粉碎,再落入血液中,化为乌有。
庄梦妍平静下来了,她面无表情,只会机械地呼吸,好像被夺走了生命的是她一样。
是她,确实是她,到底是谁有什么关系,以女字旁冠上自己的代称,她们就永远有着不可切断的纽带,或细微如沫,或粗壮如绳,她们都是女人,她们是由共同的母系供养起来的女性的后代,她们没有血脉却血液相连,她们互不认识却感同身受,你是她,我是她,她也是她。
他杀了她,悲戚高哭,凄厉喊冤的是千千万万个命运相连的她和她和她。
所以,庄梦妍觉得好像死的是自己。
眼泪顺着麻木的皮肤淌下,如锋利的刀划过空气后落在莹白美好的□□上,淌下的汩汩鲜血。
头一歪,脖子便断,四肢分解,像碎得一块一块的如玉莲藕,那藕中的空心是填不满的空虚,每一个洞都在叫嚣着疼痛,无助,与怨恨。
血腥味蔓盈到整个空气中,她们包围着庄梦妍,每一寸血都在哀求,祈求,恳求,救救她,救救她,为什么,蒋文沨不来救救她。
血红的腥味渐渐聚集在庄梦妍的面前化作了一张温柔美丽的脸,无声是她的悼念词。
庄梦妍无能为力,也没有勇气面对那个总是送她糖吃的姐姐,她叫简青。
她们是不熟识的同事关系,唯一交集只有那一堆堆水果糖,简青的家里是开零售小卖部的,她听说庄梦妍嗜糖,总喜欢给她带那种镭色包装纸的果糖,但也仅仅于此,她们照面不多,不常说话。
若今天倒在这里的是璃花,庄梦妍肯定会哭,她理所应当会哭。
但是面对着简青,她一样奉上了眼泪,她不算计到底熟不熟识,到底有多深的交情,那些怜惜根本与与此无关。
只要她为女,自己为女,都为弱势群体,她便会痛得肉身俱颤,奄奄一息,好像替她熬过这么一遭,替她死,又替她生。
蒋文沨最后来的时候,那些血都已经凉透,庄梦妍的眼泪也已经凉透,她的脸干涸成了无水枯裂的土地。
又是新一阵喧闹,庄梦妍突然感觉有尖针刺她耳膜,她紧紧捂住了耳朵,蒋文沨找到她,蹲跪在地上,心疼又担心地抱住她,再要把她紧紧揉进怀里,化作骨血,她愣愣地问“你为什么不来救她?”
不等回答,她便猛地推开了蒋文沨,跑到门口,那里有几个人围着处理现场,关着的门外很吵,庄梦妍猜外面一定堵着就等看那一眼猎奇的人。
她走过去,尸体四肢还没有收检完全,那颗滚圆的脑袋就孤零零地靠在角落,一双流淌着血泪的眼睛正悲悯地望着她,不是怨毒,不是怨恨。
简青姐姐生前是温柔和善到极致的人,死后也才不是不讲道理的鬼。
冤有头债有主,善恶终有报。
蒋文沨过来捂住她的眼睛,想带她出去“乖,别看,忘了吧,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也没有发生?可是她明明,才亲身经历了一次生命血腥又残忍的流逝。
决堤的河坍塌了一切的虚伪,所有只剩下红得纯粹的相惜。
庄梦妍用力扯开了蒋文沨的手,冲到角落抱着简青的头颅,呜呜高声哭起来。
哭声悲惨嘹亮,把门里门外的人吓了一跳,门里的人惊觉她疯魔怪异,门外的人以为冤魂索命,是那哭声如怨如诉,凄凄切切,像找不到因果的孤魂野鬼。
她一连发了几天的高烧,各种猜测都有,有说她被鬼附身,有说她做作假慈悲。
但是庄梦妍却像什么也感知不到一样,她坚信自己只是发了烧,烧一退,大好,就什么也忘了,至少蒋文沨和璃花是这么认为的。
庄梦妍只迷迷糊糊如在梦里,交织着数不清的哭声,她辨认出其中璃花的声音,遂抬手摸了摸伏在她床边哭地眼睛青乌的璃花,有气无力地笑道“姐姐,我还没死,你就要给我吊唁了?”
事后她恢复如初,蒋文沨一语成谶,她好像什么都忘记了,依旧是每日的闹闹笑笑,没心没肺,甚至她自己不去想,都快要忘了原来发生过这么惨烈的事情。
惨烈地好像不属于她的记忆。
她记忆里的保护机制,总是会帮她筛选掉痛苦的过去,所以她记性总是越来越差。
庄梦妍乖巧地吃饭喝药,一点也没有烦闹蒋文沨,而且她就算是想,也根本找不到人,蒋文沨正为这件事的公关忙得脚不沾地,不过他也有能力,以打架斗殴为由头关门了几天,待把仓库那一片封锁起来后照常开业了。
至于他是怎么堵住那些八卦的嘴,庄梦妍不知道,人的嘴是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