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行也定了定神,未曾将她的态度放在心上,转而勾唇笑道:“贵妃娘娘错了。”
张玉儿振袖一挥,怒道:“放肆,你竟敢议论本宫、以下犯上?!!!”
他扶着腰腹缓缓站起,身形如弱柳扶风,看在张玉儿眼里更是怒不可遏。只高行也头晕的厉害,并未去瞧对方那要吃人的目光,步履缓缓地走到几桌旁坐下。
素手一捞,取出一只茶杯来递往自己的唇边,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陛下昨夜不知中了什么毒,一整晚都未曾闭眼,直到方才才终于起了困意,这会儿睡下,想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醒过来的。”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张玉儿面色不虞地看着他,问道:“此话何意?”
高行也淡淡一笑,正欲开口,眼前却一阵发黑。笑容戛然而止,他用手撑着自己的额角,缓了缓神后,感觉自己已经耳清目明,这才又继续说道:“贵妃娘娘应该清楚,这后位一事,有时候除了天意,更重要的是事在人为。”
这次他没等张玉儿开口发问,更没有继续卖弄的心思,接着道:“眼下因为后位一事,不仅后宫,前朝也是争得如火如荼。自家女儿上不去,别家也别想得到后位。这后宫的手段,想必贵妃娘娘在昨晚已经领教过了。”
“昨日夜间陛下身体不适,臣妾怕陛下龙体有损,便派人悄悄请了太医来只说给臣妾请平安脉。可实则是替陛下检查龙体,贵妃娘娘就不想知道太医对臣妾说了些什么?”
张玉儿嘴唇挪动几下,偏过头去,又仍旧强撑着,不让人瞧出自己的心虚。过了片刻,她厉声道:“本宫怎知太医说了什么,不过是陛下醉酒罢了,有什么可瞧的。还有,什么后宫手段,本宫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说着说着,她似乎觉得自己言之有理,心中的底气也越发足了,竟抢先质问道:“本宫还没问你,既然陛下身体不适,你为何要隐瞒。尽管召太医来瞧便是了,何必偷偷摸摸藏着掖着。本宫看,不是陛下身体有碍,而是你在借此攀咬本宫,朝本宫泼脏水,你好歹毒的心肠啊。”
“攀咬贵妃可是大罪,你说若是你因此进了慎刑司,你这张巧嘴还能不能说出此等罪该万死的话来。”
平日里见到的,都是张玉儿柔声细语、体贴温柔的一面,如此疾言厉色,口不择言,倒是他第一次见。若说昨日张玉儿还知道装一装,如今知道皇帝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便全然不装了。
那张怒容,简直比凶兽还要可怕几分,高行也不免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看到的那个有些娇气,但端庄得体的人,当真和他眼前这个扬言要将他割舌头,恐吓自己之人当真是同一个人?
他忽然觉得,这么多年里,他的眼睛似乎也不怎么亮堂。从小他便告诫自己,看人不要只看表面,这外表易于伪装,更重要的是一个人的品性。
他原是认为贵妃虽是娇气了些,却是大家族出来的,行为处事都有章程。替他打理后宫事宜最为合适不过,却不承想,撕开那位美人面后,竟是这般歹毒的心肠。
他忽得又想起自己在潇湘阁看到的凄凉景象,和院子里种植的果蔬,不免有些怀疑自己让张玉儿掌管后宫事宜这一决定。若说贪墨多少他并不在意,只要面上过得去也就罢了。
只是像秋明月那般连吃食都要靠自给自足的,当真是有些荒谬,且不说此事若是传出去关乎皇家颜面。再者这贪墨也不能连最基本的供给都克扣,他将那些女人选进宫里,虽说是个摆设,却也并没有要苛待她们的意思。
那日他瞧见秋明月寝殿里破败的摆设,连衣柜箱笼也都是缺了角的,饭菜更是自己亲力亲为。高行也忽得想起对方每次张口闭口都是种菜养殖,想来她原先在家中时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只是才短短入宫几年,竟连种菜烧火都学会了,高行也心头顿时涌动一阵愧疚。只是眼下并非追究此事的时机,他敛去眼底的寒冰,转而语气轻松地道:“贵妃娘娘不必生气,臣妾并非要借此威胁娘娘,而是要助娘娘早日得偿所愿。”
张玉儿瞟了他一眼,心道:【区区一个贵人,竟敢说出如此狂妄之语,当真是不知所谓,以为皇后之位是你一个贵人便可左右得了的吗?本宫和父亲汲汲营营许多年,直到昨日才终于等到陛下松口,她一个贵人如何能助本宫成事。】
她冷笑一声,居高桀骜地背过身,走到一旁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只和姜忠一起合力将还躺在地上的人扶到床榻上。张玉儿并未就此离去,也未曾对高行也的那番话作出回应。
只是动作轻柔地替床上之人盖好被子,并将床帐拉了下来,这才不紧不慢地转身走向他。似乎确定身后之人暂时醒不过来后,张玉儿不再继续压制自己的情绪。
她眉眼满是对无关紧要之人的蔑视,唇畔夹杂着几丝嘲讽,连走路的步伐都不似往日那般端庄得体。张玉儿越走越近,直走到他面前,站定后也不说话,只这么盯着他。
高行也极为淡定地回望她,手指的边缘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