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钊道:“那一天我看到你,突然理解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我在想,书中所说的颜如玉,是不是就是这般模样?那一刻我不断问自己,明明我也是皇子,为什么和你之间好像隔着万水千山?我第一次恨自己不争气。”
他的眼睛异常明亮,不似司徒钧痴恋决绝,更不似司徒锐黏腻疯狂,而是干干净净,仿佛不受半点权势利益侵袭。
苏蕙宁的心脏骤跳几下。她见多了因为头衔靠近自己的人,比如司徒锐,比如陈贵妃,突然遇到只诉衷情、不谈其他的人,一时分不清他是真情流露,还是另有所图。但她此刻也不想分清,在这个冰冷寂寥的世界里,能有这样浅浅的安慰,哪怕是假,她也愿意暂且沉沦。
她凝视司徒钊的眼睛,主动出击道:“你喜欢我?”
“对!”司徒钊毫不躲避地回视,斩钉截铁道:“一见钟情。”
开阳识趣地退后几步,行人来往如梭,他们就在人群里相视而立、彼此凝视,她的眼神充满的探究,他的眼神满是肯定。
“但我不相信一见钟情。”苏蕙宁莞尔笑笑,率先拔步往前走。
司徒钊快走几步追上,“我会让你相信的。”
苏蕙宁只是笑笑,追着落日余晖,一步步向前,全然没有注意到,司徒钊始终在她身后一步的位置,踩着她走过的脚印,亦步亦趋,追随守护。
熙春楼转瞬即至,店小二笑着迎出来,“几位客官,咱们家膳夫已经休息了。”
“我们不吃饭,住店。”司徒钊抢着回答,标准的京都口音。
容朝风气开放,一些年轻夫妻为了追求新鲜感,会特意避开家里长辈,到客栈居住体验。店小二见怪不怪,热情地招呼三人进入内院,“客官里边请!”
他顺手拿过记录册,蘸着口水快速翻阅,看清还剩的房间后,稍有歉意地对开阳道:“实在不好意思,咱家现在只剩两个房间,天字三号和玄字七号,您看,能不能公子和夫人住天字房,您住玄字房?”
公子?夫人?
开阳抬头看看司徒钊,面无表情;再看看苏蕙宁,同样面无表情,只好硬着头皮询问,“公子,您看呢?”
司徒钊偷偷瞥着苏蕙宁,生怕她不开心,小心道:“这位姑娘住天字房,我俩住玄字房吧。”
店小二只当是夫妻间增进感情的小游戏,并未奇怪,好心提醒道:“玄字房颇为窄小,只能容纳一人入住。”
“无妨!”
司徒钊和苏蕙宁异口同声。两人对视一眼,苏蕙宁抢先道:“还是我住玄字房吧。”
“你一个姑娘家,住玄字房不方便,我和开阳一间便好。”司徒钊示意店小二赶紧登记。
开阳见自家主子表态,也抢着道:“是呀是呀,我打地铺就好。姑娘您是不知道,玄字房经常住些莽汉,晚上呼噜打得震天响,您万万不能住。”
苏蕙宁见他如此熟悉,奇道:“你倒是很有经验。”
“这些年跟着公子走南闯北,没少住店……”开阳打开了话匣子,正要滔滔不绝,被司徒钊咳嗽声打断。
司徒钊道:“就这么定了,你快上楼吧。”
苏蕙宁看着他真诚的目光,突然有几分恶趣味,故意勾住他的衣袖道:“二哥这些年走南闯北也不带着我,如今回京都了,还想分房而睡么?”
苏蕙宁生得极为明艳,平日里冷面疏离,让人垂涎而不敢靠近,如今突然小女儿姿态,不禁让人挠心挠肝。
司徒钊强装镇定道:“你……你先上去吧。”
店小二在旁边看着掩面窃偷笑:没想到夫妻间还能如此你来我往,又长见识了。他开口助攻道:“公子,夫人,玄字房确实住不下两个人,你们还是楼上请吧。”
“二哥?”苏蕙宁故意热切地看向司徒钊,慢慢贴近他低声道:“你来,我有话问你。”
她转身跑上楼,司徒钊迟疑一下,抬脚跟上,留开阳在原地直摇头:“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天字房是套房,内室外厅,厅里有一张贵妃榻,苏蕙宁麻利地扔出一床被子,“今晚你睡榻!”
“蕙宁妹妹刚刚还浓情蜜意地喊我二哥,怎么这会儿翻脸不认人呐?”司徒钊随手把被子一扔,刚好落在贵妃榻上,慵懒地侧身坐下,“你要问我什么?”
“你去过我父亲的陵墓嘛,他……可有香火供奉?”
司徒钊没想到是如此严肃的话题,正身站起来,“义庆王陪葬皇陵,自然有守陵人时时看护。”
陪葬皇陵,对于臣子来说,本是至高无上的恩宠和荣典,但苏敬不是臣子,或者说不应该是臣子。他死于信任的副将之手,死后还要陪葬在副将身边,真是莫大的讽刺。
苏蕙宁凄惶道:“但我从来没有机会覆土寄相思。”
“你是不是想父母了?”司徒钊熟练地拎起水壶斟茶,一杯推给苏蕙宁,一杯留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