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云集,苏蕙宁走在其中,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落寞。天大地大,她应该去哪儿呢?
“少废话,还钱!”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出一个文弱青年,继而是三五个壮汉,把青年团团围住、拳打脚踢。有人上前拉架,被壮汉横眉冷眼喝住:“滚远点!”
青年用双手护住头,身体蜷缩成一团,无论如何打骂都不还手。苏蕙宁凝神看过去,总觉得青年的眉眼有些熟悉。
“阿牛,阿牛——”
一位老婆婆摸索着挤过人群,跌跌撞撞扑向青年,身上挨了几下,跌坐在地,发出“哎呦”的声音。青年赶紧爬过去护住老婆婆,挡下密如急雨的拳打脚踢。
苏蕙宁想起来了,青年是胡思年之子胡文广。
为首的壮汉恶狠狠道:“老太婆,你看清楚了,他不是你儿子阿牛,他是踢死阿牛的凶手!”
胡文广护住老婆婆的身体明显颤抖,任凭老婆婆双手在他脸上不断摩挲。
忽然老婆婆放声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直流,哑着嗓子吼道:“那也比你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渣滓强!”
“死老太婆,你说谁是渣滓?”为首的壮汉一拳挥向老婆婆,被胡文广用身体挡住,胡文广再次摔倒在地。
壮汉们一拥而上,苏蕙宁刚想招呼人拉架,头顶上闪过一道人影。那人凌空而至,脚步从壮汉们胸口一一踏过,将他们踢退三尺。
为首的壮汉稳住身体,大声喝道:“哪来的王八犊子,少管闲事!”
“小爷我看见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开阳稳稳地落地。
司徒钊走过去扶起老婆婆和胡文广,冷声问壮汉:“你们当街斗殴,不怕被抓嘛?”
壮汉叉腰回道:“是他欠钱不还,就算告到京兆府,也是他不在理!”
开阳问道:“你们是谁,欠的什么钱?”
“我们?”壮汉哈哈大笑,脸上横肉直飞,“我是阿牛的堂哥!他踢死了阿牛,自古杀人偿命,咱们庄户人家心地善良,也不用他偿命了,但是赔偿得到位吧?”
苏蕙宁想起昔日传言,刚正不阿的胡思年借遍同僚,凑了一大笔钱赔偿苦主,忍不住挤出人群问道:“之前赔偿的钱呢?”
“安葬阿牛,早就用完了。”
司徒钊看见苏蕙宁,颔首示意,问道:“就算如此,供养婆婆一人生活,能用多少钱?”
“你们是谁?一个两个的,该不会官官相护吧?”壮汉见辩驳不过,索性耍赖,伸手过来摸苏蕙宁的衣衫,“穿得这么好,一看就是有钱人,要不你帮他还钱?”
苏蕙宁扬手一巴掌,“往哪儿摸呢?”
“你个小娘们,居然敢打爷爷?”壮汉挥拳而至,被开阳钳制住,其余壮汉都围过来。
司徒钊冷声问,“多少钱?”
壮汉们相互对视一眼,为首的壮汉伸出一只手:“五百两!”
寻常百姓一年的收入不过三五两银子,长安城一进的宅院不过三百两。
司徒钊问道:“这是供养婆婆,还是供养你们一族的人?”
“谁让他踢死了人!”壮汉们哈哈笑着,“阿牛那个痨病汉,活着赚不着钱,没想到死了还能给咱们赚一笔!”
为首的壮汉更是欺身上前,“你他娘的休想赖账!”
“没有赖账,只是我还没有攒够钱,等我攒够了一定双手奉上。”胡文广央求完壮汉,转向老婆婆,跪地磕头道,“婆婆,对不起,我……”
不待他说完,壮汉不依不饶地拎起他,冷笑道:“等你攒够钱?谁不知道你爹是四品大员,还能短了银子?无非想赖账罢了!走走走,不是要去京兆府嘛,老子这就把你送进大理寺狱,看看你那位清正廉洁的好爹还有没有钱拿出来!”
周围人开始议论纷纷,有的说,“啧啧啧,这人看着老实巴交,没想到是个狗仗人势的浪荡公子哥儿,活该被打!”
也有的说,“那群人也不是好东西,平时没少干吃喝嫖赌的事,最近不知道在哪儿发了财,赌场里一掷千金,阔气得很。”
还有认识老婆婆的人掩面低语,“阿牛母子也是可怜,孤儿寡母被族人欺负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阿牛长大了,又染了痨病,才见好转,又在被马踢死了,命苦啊。”
苏蕙宁听着细碎的讨论声,凝神看向老婆婆,只见她双手不断向四周摸索,抓到胡文广衣角后,一步一步挪向他。
壮汉想要推开她,被开阳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老婆婆抓着胡文广的胳膊往上摸,一直到肩膀处,扬手一个巴掌。颤颤巍巍地收回手,转身挪步离开。
胡文广挣脱壮汉的钳制,追上老婆婆,“对不起,我没有办法让阿牛起死回生,只能用后半辈子补偿您,他能为您做的事,我都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