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药阁的熔炉余烬未冷,红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仿佛一颗不肯安息的心脏。
云知夏独坐观星台,玉简摊开于膝上,那八字金文“奉养非长生,替罪换命迟”已被她反复描摹数十遍。
每一笔划都像一根针,刺进她记忆深处那些被忽略的细节里。
她闭目,脑海中飞速掠过三年来经手的每一批皇陵供香——产地、配比、炼制时辰、签收记录……无一不合规,却偏偏,有一条线,始终绕不开昭宁宫。
小竹悄然推门而入,怀中抱着一叠泛黄的账册,指尖微颤“掌令使,三年内所有‘皇陵供香’出入明细,已尽数调出。其中有异……昭宁宫每月初七申时三刻,必遣密使取香,路线固定,由内侍省监亲签‘安字令’,从未假手他人。”
云知夏睁开眼,眸光如刀锋出鞘。
“不是取香。”她缓缓起身,指尖轻点账册上那一排排几乎一模一样的记录,“是换香。”
她冷笑一声,声音冷得像霜“他们不是要烧我……是要用我当替罪羊,祭他们的‘长生局’。”
长生?
她唇角一勾,满是讥诮。
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只有愚者妄图以他人之命,换自己延寿一日。
而她,恰好成了那枚被选中的祭品——身份低微、医术出众、又曾执掌药阁,一旦事发,便是“私改供香、祸乱龙脉”的死罪。
她转身步入密室,烛火摇曳中,从暗格取出“伪陵钥”残片。
金属冷光映着她清冷的侧脸,她将残片置于案上,召来老锁匠。
“我要你再造三把。”她声音平静,却字字如钉,“一把齿纹带荧光,便于追踪;一把内槽藏药粉,接触锁芯即释无色无味之烟,可留痕三日;第三把……”她顿了顿,眼神锐利,“我要它能自毁。”
老锁匠一震,眉头紧锁“自毁钥?一旦触发,连带锁芯熔断,整道门便彻底锁死,再无人能开。”
“对。”云知夏点头,唇角扬起一抹近乎冷酷的弧度,“我要他们打开门,却进不了门。”
沈青璃立于门侧,听至此,忍不住低语“若他们发现是假……会不会生疑退避?”
“发现?”云知夏轻笑,眼底却无半分笑意,“那便让他们发现。我要的不是他们不动,而是让他们——带着疑心,也得踏进来。”
她转身望向窗外,夜风卷起檐角铜铃,声声入耳,如催命鼓。
翌日黄昏,墨八悄然归来,面覆黑巾,手中提着一个昏迷的俘虏。
此人是前夜混入药阁外围的探子,已被她以迷香制住,今晨放归。
“荧光钥已藏入其贴身衣袋。”墨八沉声道,“他若回昭宁宫,必经皇陵暗道。”
云知夏颔首,指尖轻抚茶盏边缘“他们等这把钥匙,等了很久。既送上门,岂有不接之理?”
当夜,三更。
密报自暗线传来,字字如刃
“昭宁宫密使持钥夜探皇陵,行至第三墓道,钥入锁孔刹那,锁眼骤现幽蓝荧光,映出持钥之人面容——内侍省监贴身太监赵德全,左颊有旧疤,身形矮胖,确系其人。墨八未现身,仅以夜影镜录其形貌全过程。”
云知夏立于药阁高台,接过密报,指尖抚过那“赵德全”三字,眸光渐深。
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每日捧香入佛堂、口中念佛不绝的老太监。
她笑了,笑得极轻,却带着彻骨寒意“佛前烧香,求替身消灾?可你们烧的,从来不是香灰,是人命。”
她将密报投入炉中,火焰腾起,瞬间吞噬纸页,只余灰烬飘散。
局,已成。
她不再等谁先动手,而是亲手将棋子推至对方必应之位——伪钥为饵,荧光为眼,药粉为证,自毁为杀招。
四步齐出,只待那一夜,门开而人不得入,欲逃而罪已录。
她转身,吩咐小竹“传令下去,药阁即日起加强守备,所有密档重锁三重,非掌令亲令,不得启封。”
小竹应声欲退,却被她叫住。
“等等。”云知夏忽然停步,目光落在窗外一株枯死的药藤上,良久,才淡淡道,“再派人去城西‘济仁堂’查一查,最近可有异常进出。”
小竹一怔,点头退下。
墨八立于廊下,看着她孤影伫立,忍不住低声道“您已布下天罗地网,何须再查小药铺?”
云知夏未答,只抬手拂去肩头一片落叶,声音轻得像风
“他们敢动皇陵,便敢动民间药源。今日是供香,明日……未必不是药油。”
她眸光微敛,寒光乍现。
“我等的不只是他们上门,而是——他们露破绽的那一刻。”两日后,药阁晨钟未响,急报已至。
城西“济仁堂”昨夜遭劫,十坛“软骨药油”不翼而飞,门窗无损,守铺学徒昏睡不醒,脉象虚浮,正是中了迷香之征。
坊间流言四起,说是江湖贼寇为炼制毒药而来,可云知夏只一眼便看穿——这不是劫掠,是调虎离山,更是试探。
她端坐药阁主殿,指尖轻叩案上密报,眸光冷冽如霜。
“软骨药油……凡人服之筋骨酥软,三日难行。若混入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