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后者则是敬畏仰慕。
简而言之,刘裕哪怕只是在丞相府中享乐,不理政事,地方士人们便得夹着尾巴,勤勤恳恳的做事。
刘裕不同于姚氏,根本无需用宗室掣肘,提拔些调遣南士入关,就可顶替他们的职权,一时半会风平浪静,并不代表往后亦然。
公卿士大夫们遭受的“天灾人祸”,莫过于失了权柄,眼睁睁看着家族衰寂落寞,眼睁睁看着昔日的寒门黥首步步登阶,凌驾于顶。
队列中,一直静默不言的文武见刘裕暂时停下,得了片刻歇息的机会,相继活动筋骨手脚。
年轻些的还好,扛一扛便过去了,似郑鲜之这般年老的,脸上的皱褶如同波纹,一时间令人看不出他是悲哀所致,还是因酸痛所致。
见其面色后,傅亮赶忙上前搀扶了一把,他枕着郑鲜之的背,轻声道:“郑公若受不住,我可代您通禀主公。”
“唉——不劳季友了,我与主公同岁,都已行路至此了,怎能言弃。”
“您老如何同主公相比?”傅亮顿然有些哭笑不得,缓了下,说道:“过了蓝田往南便是上洛,您难不成还要步行数百里,送至武关。”
一个整日待在府邸中念佛经,一个时不时地习练武艺,后者年老却体魄强盛,纵使刘裕不再修身,有根基在,也非郑鲜之可企及。
郑鲜之默然不言,他转头往后方瞟了眼,见王镇恶、沉田子等一众将领毫无疲惫之色,到了嘴边的话又顿时咽了回去。
傅亮也趁此打量了王尚、梁喜一行,见其者面色枯槁,也已耗尽了气力,全靠毅力勉强支撑。
平日出行皆靠车马,何曾走过这么长的路,且还是在忍受号角哀声和臭味袭扰的境况下。
现今有通晓情理的“百姓”争先劝谏,刘裕也可借坡下驴,点到为止。
车队止住了好一会,奈何刘裕性情使然,一众百姓苦苦哀求声也没能阻扰其行进。
刘义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实在不行,他便代父主持车队,此般举措能让老父亲少受累,也让能肱骨老臣们安然无恙地回到长安。
凭心而论,若论厚待麾下,刘裕可谓是尽心尽力,视兵如此,也无怪乎一名名将士为愿肝脑涂地,以命报效。
封赏抚恤丰厚,不曾遗漏,几乎未有过偏倚他人之举,即使是女婿徐逵之,他明可直接擢升其军职,却偏偏要令他作先锋建功。
车队再次驰行,角声歌声迭起,声响已不如先前浩荡,一众妇人的嗓子也不再悲婉动人。
南行一里路后,刘裕放缓脚步,刘义符见状,忍不住说道:“父亲送至此处便可,再过后,便由儿领队。”
刘裕虽无言,但面色稍有动容,他似是等这句话已有好些时候了,步伐渐渐迟缓。
刘义符心中遐想,若是司马德宗薨,刘裕会送几里路,及眼下半程,都已然算是忠心耿耿。
他也十分担忧刘裕的身子,先前众人相劝,他又不好插言,此时出言,刘裕多半会接受。
“骸骨远去万里,为父唯惜不能一路相随,行千之其一,尤觉惭愧呐。”刘裕哀叹道。
刘义符沉默了半晌,恳切道:“天下事多不遂人愿,父亲为天下支柱,应当为天下而作取舍,战乱百年,万万死者暴晒于荒野,尸骨无存,饿殍满地,死者不复,生民尤在,兵法云,以战止战,唯有天下彻底一统,方能断绝为战为国而殉身者!”
车队再次停下,任由秋风吹拂,光秃秃杨柳上,枯黄的枝叶摇摇欲坠的飘荡在驰道前,静静的依偎在履尖处。
刘义符屈伸拾起叶片,举起道:“将士冥灵,尤以柳叶相劝阻,儿望求父亲止步于此,此后及武关之路,便由儿领辖。”
刘裕审视着柳叶,抚须长叹,轻拈刘义符日渐壮阔的脊背,微微颔首。
倾刻后,他行至驰道旁,同时止住了文武,令其在驰道左右默哀,以目送行。
车队前,便只剩下蹇鉴蒯恩两位将领,百馀名武士,以及角乐者。
刘义符一袭白衫,隔于众人前,英悲之气显露而出,直到此时,他情不自禁地再而吟唱起挽歌:“蒿里谁家地?”
“聚敛魂魄无贤愚。”
“鬼伯一何相催促?”
“人命不得少踟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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