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丞相府。
刘裕得知薛帛之女入住赵府时,他于餐后留下刘义符,问道:“你怎不去拜访?”
昨日刘义符与他商讨完马政之事,谁知在此之前他去给那亲许下的娘子立了一遭下马威。
刘义符抿了下嘴,说道:“她还未曾出阁,孩儿是为避嫌——以免染其贞誉。”
刘裕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未再追问。
刘义真心心念念那广陵乐姬,他亲许司马茂英给刘义符,后者却不大情愿,也不知其中是否有蹊跷。
当然,刘义符好龙阳也无妨,能生子便可。
“那妮子千里迢迢而来,你打算如何安置。”
“暂住赵府便可。”
“你可知她带回了何人?”刘裕饮了口清茶,见刘义符疑惑,直言道:“窝中只剩下两只老蠹虫,敬之于河东搜罗无果,人该是往岭北去了。”
刘裕谈起司马休之等人时,面色淡然,不知是因前者未受擒,还是因已然不在乎这一条条掀翻不起浪花的鱼苗。
“小蠹为她所捕。”刘裕说道:“数日后问斩一事,为父便不出面了,交由你去做。”
秋末初冬交替之际,乃处刑罪人之良时。
秋后问斩一说,出自董仲舒论言:王有四政,四政若四时————庆为春,赏为夏,罚为秋,刑为冬。
“孩儿明白了。”刘义符颔首应道。
不得手时,难免有所惦记,得手后,又顿觉无趣。
这些仇家与前朝”馀孽,亲自监斩,太过重视的话,又显得刘裕气量狭隘了,不闻不问,将事情交给他人去办便可。
毕竟刘义符年少,儿郎性情,反倒会为人所称赞,要是到了中年乃至老叟的年纪,影响却又不同,礼制上的条条框框尤如枷锁,故而魏晋士人放荡不羁,随性而为,不在乎年岁。
“父亲,这茶水如何?”
听此,刘裕诧异问道:“这又是何人所授?”
刘义符笑了笑,侃然道:“此梦中仙人,相貌粗鄙不堪,儿唯记得姓陆。”
“是陆氏子弟所创之法?”
刘裕言中所指,乃是吴郡陆氏,地方豪强百姓吃茶只是习性使然,现今天底下能钻研茶道,大都是好清谈玄说的悠闲士人。
他一语道出陆氏,盖因三吴茶业荣盛,少府采纳贡茶,皆是在吴地。
直至后世,江左一代,依是天下最好品茗者,相较之下,北方乃至中原喜茶者便稀少的多。
研发这煎茶法者,应当是士人。
正经人哪有如此精力去讲究煮茶?
要么忙着谈玄,要么忙碌政务,庙堂已在潜移默化中默默转了风向。
北伐前要筹备粮草辎重,灭秦后人员调动补给亦不能少,虽然刘裕也在迁移织锦户、老牧户至南方传授技艺,但相比于真真切切的钱粮,等到前者出成效该是要一载以后了。
“非也。”
刘裕也懒得再揣测下去,先前的火药、炒菜等使他适应了刘义符的奇思妙想。
这所谓的煎茶、泡煮法确实要比浓厚且略微发苦的茶汤要好,只是听刘义符所述说的步骤,又是用甑蒸、又是用文火慢炙,又是捣拍,比起煮茶,繁琐太多。
好在这世上最贱的就是人力,麻烦是麻烦,但也算不上奢靡,往后这煎茶手法流传开来,待到娴熟后,也轻易,直接到茶铺中买下风干的茶饼便是。
想到此处,这工商之间,又能供给一行生计,将来,茶业盈商能否充盈国库,尚未可知。
茶这东西,从庶民至王公,各有各的品级,没有条件,吃粗茶,有条件的,就吃细茶,与酒业大同小异。
饱暖是百姓存活必需条件,粮食衣裳在哪都能流通,前者价值不稳,后者稳定。
江淮之所以繁荣,首为水利,有水利设施灌溉的农田,和干田差量足有一两倍之差,两家皆授田十亩,一家日子越来越宽裕,一家日子越来贫寒,豪强富户层出不穷,也是因县衙分田不公。
遇上了灾年,家有足够多的馀粮,甚至还可买他人的田,久而久之,富者越富,穷者越穷,直至日子过不下去了,动乱也因此而生。
无水田,就该授常田弥补,光是这一点,半数地方官僚皆因偷闲而置之不理,县中主簿吏员一时或会尽心尽责,过一段时日后,便有样学样地懈惰下来。
吏治尤为重要,官场风气更甚,刘裕信重谢晦,常令其伴随身侧,便是为了整治前朝所遗留下来的怠政之风。
饱暖有了保障后,该经营的首当是商业,官不与民争利,但盐铁等必须由朝廷管控,至于布匹、茶业等,虽面上无拢断的现象,可要刘裕愿意,改稻为桑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朝廷虽不下场左右市场,却能把持风向,行业兴衰与否,还是要看上面是如何做。
譬如当下这炒菜与煎茶法,权贵们喜爱,定然会有人为了牟利攀登,投其所好,刘义符拢断不了多久,人家将菜肴带回庄园府邸内偷学技艺,试错,总会效仿出原汁原味的菜肴。
刚开始畏惧刘义符的声名,不敢明着开酒楼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