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茹回到府内,急令仆从备一匹快马。
旁边的婢女见她连阿细都没带回来,又见她来得如此匆忙,忙问:“郡主,怎么了?”
赵茹正准备着马具,用油来擦亮马鞍,顺口道:“我要去送一位朋友。”
“一位朋友……”侍女念叨了几声,犹豫着道,“郡主,早上的时候,您与阿细姑娘出了门,咱们府上之后确是来过一人,他说是你的朋友。”
“哦?”赵茹人一惊,拿着马具便向前问道,“他现在人在哪儿?”
侍女见她更加急了,连忙道:“奴婢也不知。他午膳前便走了,小翠说这位公子上次便登门拜访过,所以我们才放他进来的。”
午膳前便走了,赵茹抬头看了看今日的太阳,现而今已经过了午后一个时辰了,人怕是走了好长一段路了。
“那位公子等了一个早上,一直望着门口,后来听说他要赶路,没了办法,这才与我们告辞,说如若郡主回府让我们告知您,他今日出远门。”
“如此……”赵茹轻念着,眼神逐渐涣散。
门外小厮已从马场寻了一匹精瘦的骏马来,赵茹望着这马,痴念着说:“不用了,我那朋友已经走远,大概不用去追了。”
小厮只觉得奇怪,先前要马要得那样急,现而今又不要了,他转而捏着马缰驱赶着马进了马棚。
赵茹让婢女们将马具重新收起来,自己坐在那里,想着前脚出门时错过了他,后脚进门时又错过了他。
三年,不知会不会是她人生中一大遗憾?
他若那时回京,她早已去和了亲,从此也是永不再见。
婢女们见赵茹痴痴地坐在那里,像丢了五魂六魄似的,心里不禁害怕起来,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身边也没有阿细这样与郡主相熟的人,自己也不敢贸然上前安慰,只得派人去宫中递话,让阿细早些时候回府来。
·
远方。
一处顶顶窄的田间小道上,两边都是从田里溢出来的藤蔓,一年轻人牵着一匹累歇菜了的瘦马走在路上,身上背着个极简易的包袱。
他询问田间农作的老者:“老人家,赶路人口渴得紧,能递口水喝吗?”
老者用锄头挖着土,指了指田间的一水桶:“干净的,喝吧。”
年轻人将马匹拴住,来到水桶前,见水桶上飘了半边葫芦瓢,自己拎起葫芦瓢便豪饮了一大碗水。
老者杵着锄头见他喝水喝得这样急,料想他赶了许多路,笑着问道:“年轻人啊,你是做什么营生的?走得这样急啊?”
年轻人笑了笑:“有事要出远门呢。”
白云悠悠,从山头飘至这头,忽而至又飘向了那头。
青山之外,便是他来时的京城了。
老者见他一直望向那山头,便又问道:“公子还是不舍京中的繁华吗?”
“倒不是”,年轻人拽了拽包袱,“只是不舍京中故人。”
老者笑了:“多写些信给故人,不就好了吗?多大回事儿啊!”
年轻人见老者笑得坦然,自己也笑了,附和道:“那倒也是。只恐没能好好道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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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便到了凛冬。
京城迎来了今年纷纷扬扬飘下的第一场雪。
一夜之间,满城瓦上尽是雪,流光四溢,不知从何看起。人从屋檐下过,没注意被瓦上落下的雪砸进了领子中,不由得生出一番寒意来。
赵茹与阿细领了炭火在屋子里烧,却仍抵不住屋角撤退不去的潮寒。
阿细搓着手问道:“郡主,过几日,皇上要去护国寺祈福,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要咱们跟着一起去,多些人发愿,上天总会感动的,瑞雪兆丰年,来年定是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母后都这样说了,咱们能不去吗?”
阿细感叹道:“这今年冬天又是这样的冷啊。”
赵茹正想说,她们住在这京城都被冷得没边儿了,那寒寂之地的百姓不知又是怎么过活。
忽而门外突然来了一官吏。
他驾马前来,马蹄刨着雪粒子,渐渐将那一方地踏成了冰,地上雪亮,有点打滑。
城里是禁止驾马的,赵茹与阿细打量着来人,却不知他是何来头。
那官吏见了赵茹便行大礼,抬头说道:“臣参见郡主。”
说罢,他便将肩上的包袱卸下,递了过来,道:“臣乃驿站官吏,此乃荆州郦大人嘱臣带来的包裹,臣给郡主带到了,现下便离开。”
阿细上前接过这包袱,掂了掂分量,略重。
“大人有劳了。”赵茹忙命人来拿了些银两于他,却不想对方竟辞了。
他笑着说:“郦大人如此清廉,小人应当向此等贤人看齐才是。”
于是轻身翻上马去,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