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古朴的石阶向上,参道两侧的景象令人心悸。
不再是零星的墓碑,而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碑林,如同沉默的军队,护卫着这条通往山顶的道路。
它们样式统一,皆是那种灰白色的石材,在愈发黯淡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墓碑群之外,是随着夕阳彻底沉没而变得愈发幽深阴森的树林,夜风穿过林间,发出的不再是沙沙作响,更像是某种低沉而痛苦的呜咽。
秦恩本意是让岩永琴子留在山下相对安全的车里,由他独自上山探查。
毕竟,前方吉凶未卜,他不想这位身有残疾的“智慧之神”涉险。
然而,岩永琴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拄着黑檀木手杖,微微扬起下巴,帽檐下的眼神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风间先生,现在的我可是与勇者相伴的女神大人哦。哪有女神会安心待在安全区,等待勇者独自面对最终魔王的道理?”
听到这话,秦恩的表情瞬间有些难绷。
和勇者一同冒险的女神虽然不止一位,但他现在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的只有那位某位蓝色衣裙、性格糟糕、酷爱坑队友的“水之女神”,胃部似乎都开始隐隐作痛。
“……但愿你的辅助能力比她强点。”
他低声嘀咕了一句,语气复杂。
但当他看到岩永琴子手中那根黑檀木手杖偶尔会以特定节奏轻点地面,口中无声默念,周身仿佛有极其微弱的、肉眼难辨的清风流转,驱散着周遭那令人不适的粘稠气息时,他便明白,自己这位搭档并非逞强。
她正在运用她作为“智慧之神”的力量,与跟随她而来的妖怪沟通,布下简单的驱邪结界,尽可能地为这次探索扫清障碍。
她确实不是需要被保护的公主,而是能够并肩作战的同伴。
“随你吧,跟紧我。”
秦恩不再多言,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前方的道路上。
他背上那个装满“应急物资”的旅行包显得有些臃肿,但步伐依旧沉稳。
没走多久,石阶尽头,一座神社的轮廓在暮色中显现。
与寻常神社并无二致的朱红色鸟居矗立在那里,如同划分凡俗与神圣的界限。
然而,鸟居之内,左侧的空地上,一口古老的石井显得格外突兀。井口被石栏围住,上方还搭建了一个精巧的木制亭子,为其遮风挡雨,显得备受重视。
井口黑黢黢的,仿佛直通地心,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其中散发出比山中其他地方更浓郁数倍的阴冷与那股矛盾的“安心感”。
岩永琴子停下脚步,手杖指向古井,脸色凝重。
“风间先生,那里面……那股笼罩所有人的气息,异常强烈,几乎凝成了实质。就像……就像所有地脉支流的终点,一个不断搏动、汲取一切的‘心脏’。”
秦恩的目光扫过古井,眼神锐利。他能感觉到背包里那些燃烧瓶似乎都因为靠近此地而隐隐躁动。
“先不着急动它,把神社主体调查清楚再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两人越过鸟居,正式踏入神社范围。
神社境内静得出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拜殿,供人参拜祈福之所。
殿门敞开着,内部打扫得一尘不染,木质地板光可鉴人,仿佛刚刚有人精心擦拭过。
然而,殿内空无一人,只有几盏长明灯静静地燃烧着,火焰稳定得诡异,似乎永远不会熄灭,投下摇曳而昏黄的光影,反而更添几分幽寂。
供桌上摆放着新鲜的水果和清酒,表明供奉并未断绝。
奇怪的是,在拜殿前方,本该矗立着一对守护狛犬的地方,只剩下两个颜色略浅,与周围地砖格格不入的方形印迹,仿佛那对石兽在不久前才刚刚被人搬走,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穿过拜殿,是用于举行神事,摆放祭祀用具的币殿。
这里同样整洁得过分,各种神器摆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却依旧不见人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线香气味,混合着古老的木头和纸张的味道。
最后,他们来到了最核心的本殿——神明栖居之所。
本殿的大门紧闭,但并未上锁,秦恩用力推开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悠长的回响,在寂静的神社境内显得格外刺耳。
殿内光线昏暗,只有从门口投入的些许天光和殿内另一盏常夜灯提供照明。
正中央设有神龛,龛前悬挂着崭新的幔帐,前面同样摆放着贡品。
然而,当秦恩和琴子的目光投向神龛内部时,两人同时愣住了。
神龛之内,空空如也。
没有神像,没有御神体,甚至连代表神明的镜、剑、勾玉都没有。
只有空空荡荡的龛台,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缺失与异常。
“这太奇怪了,”岩永琴子低语,声音在空旷的本殿中引起轻微的回音,“没有神体,没有神官,也没有巫女……但一切却维持着如此精心的整洁与供奉。就好像……有某种无形的‘存在’,在日复一日地打理着这里,维持着表面的‘正常’。”
这种无人却有序的景象,比彻底的破败更令人毛骨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