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青山远
贺楼茵离开后,望春台重新回归了安静。
好歹他也是闻家的人,道宫中人并没有捆住他的手脚,只是不允许他离开这间道殿,并封住了他的修为。
门被紧紧关着,光线只能从窗户缝透进来。透进来也没用。闻清衍想,他反正又看不见。眼睛怎么还不恢复?
他触碰着手腕上化作剑镯的春生剑,呼吸间暴露出此刻焦急的心情。春生剑似乎能感应到他的情绪,自剑身上生出一朵小花递到他面前,可它却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族此刻不能视物。见他迟迟不肯接它的花,春生剑有些急了,它同它的主人一样没有耐心,像一尾鱼一样滑溜溜的从他手腕脱出,碰了碰他的蜷着的手指。
闻清衍怔了下,手指微动,春生剑就借着这个机会钻入他掌心,将自己化成一朵晶莹剔透的花朵躺下。
这个人族的掌心很温暖。
闻清衍小心地用手指触摸,摸出小花的形状后,轻轻笑了下,“你和你的主人一点都不像。”
春生剑顿时就不高兴了,它是它主人分出一魄炼成的,主人的意志就是它的意志,怎么可能不像。
小花咬了一下闻清衍的掌心。
不痛,但有点痒。
闻清衍说:“你这一点倒是挺像你主人的。”总是喜欢咬他。
仿佛他是块糕点一样。
春生剑得到了满意的回答,重新化为剑镯缠绕在他手腕。门外传来脚步声,闻清衍扯下袖子将春生剑藏好。沉重的大门被推开,光线倾泻进道殿内,强烈的刺痛感使他忍不住闭了闭眼。脚步声在他面前停止了,可来人却并不说话。过了会,面前的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出吱吱声,来人在他面前坐下了。
门依旧开着,他不习惯这样刺眼的光线,干脆扯下手腕上那截发带蒙住眼睛,问道:“你是谁?”
来者静默了会儿,给他倒了杯茶,轻声慢语:“我是苏长明,南山剑宗的侍剑长老。”
闻清衍垂下眼,原来来的是南山剑宗的人。“见过天权圣者。"他温声问好。
“哎?何必如此生疏呢。"苏长明拉了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茵,呷了口后突然问:“你手腕上是不是有枚殊离花印记?”闻清衍悄悄握紧了左手,犹疑问:“天权圣者为何这么问?”“你就说有没有吧?"苏长明望着他,笑眯眯问。闻清衍脑中飞快思索他这么问的缘由,最后还是选择了隐瞒:“没有。”“咦?这怎么可能?"苏长明皱着眉,手指摩挲着杯沿,喃喃说,“我算力虽然不及禅子,但也没差劲到连个因果牵扯都能算错吧?”显然,他还是对贺楼茵那封劝他去北修真精进一番道法的信耿耿于怀。于是他又当着闻清衍的面起了一卦,卦相出现后,他心中即刻有了决断,虽然不明白面前这年青人何故对他说谎,但没找错人就行。他拍了拍闻清衍的肩膀,和蔼说:“叫我声舅父听听。”“啊?”
闻清衍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什么舅父?
他哪来姓苏的舅舅?
苏长明不满的"啧"了声,好心解释:“你难道不知道吗?阿茵的母亲是我的姐姐。”
闻清衍彻底呆住了,他好半天才发出微弱的声音:“我和阿茵不是……不是那种关系。”
他只是她的情人,她压根就没对外承认过他的身份。苏长明却不管,仍旧乐呵呵地望着他,大有今天等不到这声"舅父”他就不走了的架势。
袖子的春生剑这时也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像是在催促他。闻清衍动了动嘴,好半天才低低喊了声:“舅父。”这声“舅父"使得苏长明朗声大笑,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赞道:“好孩子。”
闻清衍缩了缩肩膀,很想将脑袋埋到袖中,但他却有个问题不得不问:″您怎么知道殊离花印记?”
这是他们之间的道侣契印,是他教会她,但却是由她主导签订的。苏长明笑了起来,笑容和煦灿烂,“我也是个术士。”闻清衍这才想起,南道真的天权圣者虽然归属南山剑宗,却并不修剑道,反而专研于术法。
“所以她为什么,不记得我了?"他轻轻问。苏长明沉默了下,“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他也很好奇,在他的姐姐离开后,他这个侄女消失在外的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仅将自己弄得身受重伤,本命剑都碎了一半,甚至还丢了一些记忆。闻清衍忽然问:“她是在哪一年回到南山的?”苏长明回想了下,“照夜五百六十八年,冬末。”照夜五百六十八年,这一年发生了两件不大不小的事。第一件事便是人族出了位叛道者。
第二件事则是贺楼家最具天赋的小女儿,将自己的名字从剑碑上划去。这两件事一件发生在春天,一件发生在冬天。前一件事在轰动修行界前,被道门压了下去,除了道门高层外几乎无人知晓;后一件事则被贺楼家主一句“小女顽劣"轻飘飘揭过。总体来说,照夜五百六十八年只是这片大陆历史中平平无奇的一年,史书用于记载它的笔墨甚至都撑不起半页纸。
但对于闻清衍来说,却是他短暂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页。照夜五百六十七年冬,一个不被所有人认可的少年离开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