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油纸包,看着那两颗芝麻团。
他长得足够大了,大到知道他阿娘由妾扶正当续弦意味着什么,知道他阿姐离开夫家,抛头露脸经商又意味着什么。如果阿爹知道他今日帮了阿姐,一定会大发雷霆。
虞子明咬了一口早点。
一开始干巴巴的味同嚼蜡,糯米碎开,与豆沙馅流出,粘在他舌尖与上颚,混合津液生出了不一样的香甜。还是那么好吃,阿姐还未出阁时,逢年过节都会做,会给他留最大的一颗。
早课散了,接着是一时辰不休的大课。
夫子抱着收上来的一叠功课,慢腾腾走出讲堂后,学子们才像是出笼鸟那样纷乱四散。
虞子明没有去食堂,也没有出书院买外食。
他独自等到讲堂和学院都变得清净。
那堵泼墨纵横的诗墙前,还未有吃饱了饭的学生来驻足评议。
他左右四顾,心怦怦跳,慌慌张张抓起诗墙前浆糊盒子里的竹棒,在帖子背后抹了一下,然后“啪”地把这个角,粘贴到了诗墙的白纸上。
虞子明头都不回地跑了。
秋风拂过树梢,卷走了脆弱得难以依附枝条的落叶,也卷走了没有被认真贴好的话本帖。
话本帖轻飘飘落在地上,被风一掀,带远了几步。
另一只属于少年人,肌肤还带着白皙稚嫩的手,把它捡了起来。
“咦,这是什么呀?”
*
明日就是重新开张的日子了。
虞嫣减了灶膛的柴火,盖上焖煮的木盖,交待阿灿看好厨房。
阿灿睡在店里,打着呵欠,眼角闪着泪花,应了一声。
“交给我吧,虞娘子还不归家,明早来准备又手忙脚乱了。”
他嗓子比虞嫣的还劈,昨日一整日在帮虞嫣召集卖货郎,把话本帖上的故事翻来覆去地讲。
“我这就回去了。”虞嫣揉了揉太阳穴。
她的眼皮干涩,脑子却像有一匹野马,在不停地乱跑乱蹿。哪里还漏了什么?哪些人没找?菜名是不是要定得更风雅一些?提早备下的食材够用吗?还是太多了?
丰乐居外,更夫拖着长而不绝的调子,报了三更天。
没有时间再多考虑了。
虞嫣走出丰乐居,抬头望见一轮清冷的弯月。长街寂寥空荡,早错过了徐行和魏长青巡逻的时辰。她正要深吸一口气,活动活动手脚,想一鼓作气跑回去。
有人牵着马,从巷道阴影中走出来。
马蹄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虞嫣熟悉的“哒哒”轻响。
“徐行?”
“嗯。”
“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巡逻?”
“虞姑娘不也是,这么晚。”
徐行指了指丰乐居紧闭的门上,重新贴的那张明日开业告示,“很累?”
虞嫣摇头,停止了揉搓自己僵硬后颈的动作。
缰绳松开了。
徐行那匹威风凛凛的玄马温顺地朝前踱了几步,马头朝她蹭过来,虞嫣本能想退后,又顿住了,感觉玄马的皮毛,轻轻蹭过了她,有点刺挠,和如意蹭她的时候很不一样,但也暖暖的。
“明日什么章程?”
“回去烧高香,求祖宗保佑别下雨的章程。”
虞嫣抱着手臂,刻意打起精神,正想请徐行陪她走过这一条街。
男人靠近了她一步:“上马。”
虞嫣抬眸。
“送你回去。”
“不是很远,我……”
青年军士的身躯骤然贴近了。
属于男子的滚烫体温,与他面具、皮革护腕渗透的凉意形成鲜明的对比,整个人好似已立在风中太久,因而被裹上了一层浅薄无形的秋霜,只有靠得极近,才能察觉他戎服下的源源热意。
虞嫣甚至没看清楚徐行的动作,只觉得一股稳健力量,托住了她的手肘和腰肢。
视线抬高了一下,她人已经坐在了马鞍上,连忙抓住了马鞍前桥,稳住身形。
这是她第四次坐徐行的军马。
好像每一次,都忍不住感到慌张,尤其是想到他等下要跃上来。
可徐行没有,他的手牵过缰绳,就这么开始往前走。
玄马温驯地跟着他的节奏,走得稳稳当当。
“马鞍右边挂的革袋,有件披风,套上。”
“我不是很冷……”
“如果你想给人看到。”
虞嫣没再推拒,找到了那件披风,抖开裹在自己身上,连着兜帽一起罩上去。
披风散发着陌生的气息,铁甲、皮革,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她靠近徐行时能够嗅到的清冽,感觉像空旷荒野,与她衣柜里常用的暖香格格不入,但能把她满脑子纷乱的念头都压住。
前方有齐整的脚步声传来,是金吾卫在巡逻。
虞嫣将帽兜拉下,垂着视线,预备好下马接受盘问,那队人马停顿了一下,接着视若无睹地路过了。“他们……怎么不问?”
她看得出这是与徐行隶属不同军营的。
“有眼熟的人。”
徐行收起了遥遥出示的腰牌,假装没看见金吾卫三队首领打量着他像马夫一样给人牵马时,满脸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