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间做出了抉择。她把鹿干喂进须弥嘴里,一边循循善诱:
“鹿干这么好吃,以后就别喝血了,懂了吗?”大
赵堂浔一路飞檐走壁回了冷竹苑,马不停蹄走到井边打了一盆冷水,一把浇在自己头上。
透骨的冰凉冲刷着皮肤,热气驱散,酒意也清醒不少,可心里的慌乱却依旧挣扎着往外钻。
他身体有些发麻,皮肤因为过冷的刺激微微发痛,这样的痛楚却反而提醒着他清醒。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他想不通,但心里却警铃大作。
她对他来说,难道和别的人有什么不同吗?他细细思量这些日子,越想越觉得失控,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如此轻易地牵动他的思绪?他竭力平静思绪,随意擦了擦一身的水,端坐在书桌面前,开始一笔一画抄写《金刚经》。
“应无所往,而生其心。”
他不能再被她搅乱心绪,他因为她如此失态,而她呢?赵堂浔眼中浮现一抹幽怨,见他如此失态,她此刻定然稳坐高台看他笑话。他猛地闭眼,止住思绪,接着往下写: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她对他的好,表面美好诱人,一步步诱陷他进入。可她呢,既然喜欢旁人,为何要缠着他?他眨了眨眼,不对,她是对谁都这么好。他捏紧拳头,久久闭眼,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八岁被哥哥带回慈庆宫。
那一年,起因是他在宫里拜了一个武师傅,他跟着他用心练武艺,因为没有刀剑,所以他随手捡了一根绳子。
后来,师傅看他天赋异禀,说要亲自教导他。师傅摸着他的手,搂着他的腰,一点一点引导他。他觉得不对劲,但师傅给他饭吃,教他武艺,他可以忍耐,他擅长忍耐。
直到师傅在他面前脱下里衣,对他说:
“奚奴,师傅好难受,你帮帮师傅吧。”
他用一根草绳勒死了师傅。
师傅死了,大概是因为错的人是他,因为他不该杀了师傅,他也得死。他原本还有些害怕,可张公公这时候站出来说他其实是皇子,他的母亲曾经被皇帝临幸,悄悄倒了皇后娘娘赐的避子药。
于是他成了皇子,成了皇子之后,错的人成了师傅,他不用死了。哥哥说让他跟他走,他会教他重新做人。他那时看谁都一股戾气,凶巴巴地,像一头狼,见谁都想咬一口,他不想忍了,因为他害怕,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给自己壮胆。
哥哥对他很温柔,夸奖他能把鞭子用的很好,哥哥送了他一根新的鞭子,叫它缚鳞索。
“《周易》有云'潜龙勿用,君子藏器于身”,这根鞭子藏锋于庸,金丝缠绕铁线,外用蛟筋缠裹,日光下暗灰色,触摸极软,挥动有声,哥哥把它交给他,嘱咐他:
“阿浔,从今以后,忘掉奚奴这个名字。你年纪虽小,但执念太重,从今以后,既然跟了哥哥,就要听哥哥的话,洗清从前的妄念,一切重头开始。”哥哥对他很严厉,让他跪祠堂,也会用鞭子抽他,可哥哥对他也很好,关心他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住的习不习惯。哥哥不让他有执念,可人若是一旦尝到了甜头,就很难遏制自己的贪婪。他做不到放下执念,做不到无欲无求,也做不到哥哥希望他成为的乖巧听话的弟弟。
于是,他放任自己的贪婪和狡诈肆意生长,他在阴暗的角落释放自己丑恶,卑鄙,恶心的本性,他埋葬那段屈辱的历史,却在哥哥面前,扮演那个永运乖巧的孩子。
“应无所往而生其心。”
他凝视着自己的手背,上面是孟令仪留下的牙印,可她不知道,这双手曾经被怎样的肮脏触摸,又曾沾染多少杀戮。他身在明,心在暗,如此卑鄙,又怎么配觊觎他人?他真是疯了,才会想这些事。
他的心缓缓沉下去,再睁眼,已经恢复冷峻。他枯坐半夜,抄写了厚厚一摞纸,拂晓时分,门外有人来报:“殿下,太子殿下回来了,让您过去一趟。”他应了好,坐上轮椅,出门时,看小公公身上有一个脚印,脸上战战兢兢。他侧目:“哥哥踹的?”
小公公怯怯应是。
“哥哥很不高兴?”
“太子殿下责问奴才,殿下昨晚去了哪,可……殿下您……您不一直在屋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