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她希望这一切都是上天开的一场玩笑,哪有二十岁的小姑娘得胃癌的?
她又想起医生同情的目光,饮食作息不规律、熬夜、焦虑、生活压力过大种种因素,可能过早激发了她体内的遗传因素。
她的父亲、爷爷,都是胃癌去世的。
就在这时,她突然接到了周叙白的电话。
“请问我的女朋友,这都快毕业啦,有没有时间跟她的男朋友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毕业旅行?”
周叙白的声音很雀跃,清越的尾调上扬,在等她的答复。
凌知雨无意识地收紧捏住手机的左手,怔了好几秒,她张了张嘴,终是无措而委屈地再度落下眼泪:“周叙白,我生病了。”
“很重很重,很难治愈的病。”她吸着鼻子,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得了癌症,周叙白。”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分手吧。”
周叙白刚开始以为她在开玩笑,后来听到她崩溃的哭声才惊觉问题的严重性。听筒里传来他急切的安抚,凌知雨却都没有听进去。
那一刻,世界上所有声音都化成刺耳的蜂鸣,朝她奔袭。
隐约间,她听到他说,来南京找她。
那天下午,凌知雨没等到周叙白在禄口机场的落地电话,而是收到周叙白在北京出车祸的噩耗,当场在宿舍昏死过去。
宿命的齿轮缓缓转动。
同一天,北京与南京两座城市,不同的医院,凌知雨和周叙白同时被众人推进急救室,在死神的手里抢回了自己的命。
///
“……”陈青絮沉默地听完凌知雨的回忆,哑声说,“可是零零,你现在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怎么能把周叙白拉出泥沼?”
“这件事没有人怪你,周叙白的父母没有,他的朋友也没有。那天北京下了场有史以来都罕见的暴雨,发生了很多车祸和意外,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
“退一步讲,就算你苦于自渡,那这五年每次周叙白来南京不都是你偷偷跟着?买同一车厢的高铁票,去同样的景点找寻你们的痕迹,你站在他身后远远看着他,把自己活成周叙白的影子。现在居然还堂而皇之地站在他身边,一边让他相信零零不存在,一边又苦守着周叙白,你不累吗?”陈青絮声音疲惫,“零零,没有一只飞蛾会冒着燃尽双翅的危险,反复扑向同一处火焰。”
“你这是在用你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
“絮絮,我会怪我自己。”站在街对面的周叙白渐渐焦躁,几次想要过来,都被凌知雨的手势按在原地。
雨势丝毫不见小,噼里啪啦的声音让人心惊。
“周叙白是天之骄子,他考上北京最好的大学,学最厉害的计算机专业,他的家人、师长、朋友都对他青睐有加。”她声音哽咽,“可这五年我无数次跟在他背后,我看到了什么?我看见他不再意气风发的背影,颓唐落寞,看他在路上一次又一次忘记该往哪边走,看他崩溃地坐在街头哭,看他慢慢忘掉这些重新回到平凡普通的生活。”
“看他一次又一次踏上这趟没有结局的旅途。”
“我都在想,要是他没有遇见我就好了。”
凌知雨笑中带泪,声音轻轻:“如果他没有遇见我,他还是那个高坐云端的神佛,享近鲜花与掌声,双亲满意、家庭幸福、事业有成……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会围绕在他身边。”
“我不过是最最普通的一个人,普通的就是女娲造人时随手甩下的泥点。”
“可他因为我,跌进尘埃,奋力求生。”凌知雨说,“絮絮,我们从鸡鸣寺出来,我问他如果他的失忆是因为零零,他会怎么办。他居然说。”
她眼泪淌下,“他不信神鬼之说。”
“但若是,‘因我苦,免她厄’,他便感激诸天之上有神佛。”
“絮絮,我活不久了。我是自身难保的泥菩萨,尽管如此我也想搏一搏,让他把我这块淤堵在他心口的烂泥挖出来,重新生活。”
陈青絮知道无计可施,只得反复地重复这一句话:“零零,回来接受治疗吧,你们都会有新生活。”
“絮絮,我知道你很累,我妈妈很累,你们的生活被我的任性搅成一团乱麻,你们不要再拉我出来了。”凌知雨轻声说,“我们都累了,絮絮。我知道自己的结局是什么,而我也只有这样一个愿望。”
“如果这世间真有因果,就该把那些苦厄度在我身上。”
她要他回云端,坐高楼,宴宾客,一世不忧,万事无愁。
凌知雨在倾盆雨幕里看见连绵阴云里,似乎飘着虚幻的倒影。
她想,若真是诸天神佛在此,一定要求他们把周叙白拉回云端。
毕竟他是那样好的人,他本该过那样的生活。
而她已经穷途末路,无计可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