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酿作万霞觞
李元祁牵着文简的手,步履从容地踏上主路的绒毯,原本喧闹的宴会安静下来,所有宗亲宗眷皆离席起身,垂首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手掌上的力道不算重,比起他前几次那样粗鲁的裹挟和触碰,已经可以说是温柔了,但却也不容她挣脱。青玉扳指格着她的手背,传来冷冰冰的触感。文简目光扫过御园中恭敬俯首的人群,心中竞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念头:难怪人人都想要权利,弟兄父子甚至争得你死我活。这压轴出场、受人朝拜的感觉…确实不错。
她随着李元祁的步伐,眼波流转间,似是随意地朝着齐王的坐席方向投去一瞥。
李慎似有所感,抬头迎上她的注视。
上工时间既然到了,文简的目光便不再敷衍和清冷,而是含着一丝欲语还休的幽怨,与他一触即分。
如同春水微澜,让人心头一荡。
行至蓬莱主亭外,李元祁自然地放开她的手,二人同向亭中端坐的杨皇后行礼。
杨皇后虽然不喜文简,但她眼中那抹难以完全掩饰的厌恶,在接触到李元祁平静的目光后,迅速转化为更深的忌惮。她抬手虚扶,声音难免有些僵硬:“快起来,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礼。入座吧。”文简起身不经意间扫过皇后凤座旁侍立的宫女,其中一人低眉顺眼的侧影异常眼熟一-好像是杨良娣身边那个心腹侍女,翠儿?文简心存疑惑,正待细看,李元祁已在她肩上一揽,迫着她转身入座。众目睽睽之下,二人姿态亲昵,俨然一对恩爱璧人。文简趁着这个机会,得寸进尺地将手搭在了李元祁的手臂上。他动作一顿,随即温柔一笑,就这般托着她,将人送到了坐席上。宴席间立时有人窃窃私语,储君夫妻二人不和的传闻便显得不再可信了。二人依礼在御座左下首的锦垫上并肩坐下。文简再想找寻翠儿的身影,那人却已消失无踪。面前的金丝楠木矮几上,已摆好了珍馐美馔:玲珑剔透的水晶龙凤糕、清香四溢的驼蹄羹,并各色时鲜果品,琳琅满目。文简素来对口腹之欲不甚看重,反而被捧着酒壶穿梭其间的宫娥吸引。她生前因为疾病已经很多年没碰过酒了。
她招手唤住一名捧着鎏金酒壶的宫女,轻声询问:“都有何酒?”宫女垂首恭敬应答:“回太子妃,有西域进贡的葡萄酿,剑南的烧春,江南的梨花白,还有宫中新酿的菊花酎。”
文简眼眸微亮:"取一壶葡萄酒来。”
古代的洋酒如何,她倒是要尝尝。
酒盏很快奉上,她自斟一杯,胭脂色的酒液在玉杯中轻晃,散发出清冽的果香。
她举杯轻啜一口,是甜酒,甘醇清冽,极易入口,便忍不住又斟了一杯。李元祁侧目瞥了她一眼,眼神难辨喜怒。
文简将酒饮尽,唇角微扬道:“有道是′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殿下,酒乃天地灵物,岂能不饮?”顿了顿,她凑过去,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更何况,酒壮怂人胆……若无酒,待会儿臣妾如何敢去赴约?”
李元祁半点破绽不露,温和地笑了笑,抬手亲自给她斟了一杯。文简也笑着坐回席间,借着酒杯掩饰,目光寻到了对面那道玄青身影。李慎执杯望来,不知是不是因为目睹了适才二人的亲密,他原本桀骜的眸光此时显得阴鸷与冰冷。
文简却不动声色地放下酒杯,动作间松开了一直紧紧拢住的领口,那件薄透绫裙的领缘,连着一小片细腻如玉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自然地露了出来。齐王的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握着酒杯的指节微微收紧。恰在此时,李元祁忽地轻咳一声。
文简疑惑望去,顺着他的目光,只见席间一位身着绛紫色团花襦裙、面容慈和富态的妇人正领着两个四五岁的孩童,款款走过来。李元祁微微倾身,低声道:“太子妃那本册子上记载得倒是齐全,不知是否都背熟了?这位夫人,可认得?”
文简看着那人确有几分面熟,但搜刮遍长孙简的记忆,一时竞也想不起她的确切身份。
眼看着那妇人越走越近,文简仍是一片茫然,李元祁才悠悠道:“赵国公府的主母,孟氏。”
他语气平淡得一如既往,但其中微妙的停顿仿佛早已笃定她会“忘记”这位伯母似的。
竞然是长孙相的夫人?
原身长孙简,生于长孙氏的旁系末枝,父兄也都是累功升迁。直到几年前,圣上一次御驾亲征,兄长长孙胜为了保护圣驾而战死,父亲也失去了一条右腿。
他们这个小家用儿郎的性命立下了赏无可赏的大功,圣上才赐下了这样天大的恩典:
封长孙简为当朝储妃。
父兄也被封侯。
既要做太子妃,自然不能从他们那个寒酸的小家里迎出。出嫁之前,长孙简便搬入了赵国公府。
那是长孙氏最显赫的一脉!
这个孟氏,长孙简一直称呼其为伯母,在外人看来是其知近之人。文简悄然瞥了李元祁一眼。
他面上还挂着笑,如平素一般温雅淡然,看不出任何端倪。然而,她就是有种强烈的直觉一一这男人,怕是早已怀疑她并非原装的长孙简……她迅速敛起心神,再自然不过地流露出对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