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馋他会为他剥坚果;
他湿衣她会用帕子为他擦去……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习惯,仿佛不知这样做过多少次。他一直清楚,是他自己将她亲手赐给庄怀序。可是直到这一刻,方才真正懂了什么叫做夫妻。一一夫妻,便是二人身上都有对方存在过的痕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们二人的关联,纠缠,牵涉,藏在对视中,融在相处里,便是看不见彼此,也早已处处有了影响。
可自己在她身上留下过什么?
李承玦忽然意识到,自己竞无法在她身上证明他曾存在过的痕迹。他始终觉得,自己对余幼薇而言应是不同的。可是这一刻,他发现他们之间并未有什么牵绊,甚至远远比不上自己以为的、余幼薇嫁给的陌生人牵绊更深……
他对她而言并无什么特别,甚至她与夫君相处的时日,都远比跟他要长久许多……
哗啦啦!
龙案上堆好的折子雪片一样拂落,李承玦捏紧拳头,那种有什么东西在掌中流失的感觉,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控。更恨的是。
竟是他亲手将余幼薇赐给别人,将与她牵绊纠缠融进生命的机会,交给另一个男人!
以至于,他什么都没能留下……
他不过是想讨回本该属于他的玉佩,她竞推三阻四,不情不愿!倘若大婚那晚他不曾将她归还,倘若他由着心意将她带回宫中,倘若她的婚事就此毁掉……哪还会有今日,哪能教另一个男人趁虚而入,得此殊荣!而那时,他只想着将她带走后,万一于她清白有损……现在想想那又算得了什么!他身为一国之君,金口玉言,由他保下余幼薇,难道旁人还敢有什么疑义?
比起庄怀序,他现在更恨的人,竞是自己。一想到他们二人终日在家中相处,庄怀序白日当值,傍晚才归家,这都能令他们身上处处都是彼此的生活痕迹。
他们成亲不过四月,假如继续放任他们在一起,下次再见,幼薇身上又要多出什么,送给庄怀序什么?
明明,那是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李承玦狠狠闭上眼睛,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紫宸殿内凌乱不堪,于内侍吓得大气不敢喘,生怕再发生中秋宫宴那夜的填井事件。
余光觑见圣人握拳闭目,额头青筋跳动,他咽了口口水,忽然想念起那个叫月牙的小宫女来。
说不清那小宫女有什么本事,有她在,圣人几乎是不会发脾气的,差事也格外好当,于内侍恨不得自己也扯个面纱戴一戴。正紧张地胡乱想着,寂静殿内,突然传来一道冰冷声音。“于内侍。”
于内侍一个激灵,连忙上前:“奴婢在!”李承玦已坐起身,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温和。他缓缓抚着扳指。
“传朕谕一一召中书舍人即刻入内,草拟制书一一”“翰林院修撰庄怀序,擢为详定编敕所详定官,专司律法修订,此事关乎国本,即赴新职,不得迟滞!”
这个显得有些奇怪的旨意,使于内侍愣了又愣。却还是立即垂首:“奴婢遵命!”
“等等。”
李承玦再次出声,叫住退下的于内侍。
“奴婢在。”
李承玦敲了敲经盒:“这个,换好,送回慈宁宫。”“是。”
于内侍上前捧起空荡荡的经盒,将原本属于里面的经文留在龙案上,缓缓躬身退下了。
这日幼薇从抄经结束,从宫中回到相府,夫君庄怀序已在房中。在他面前,还放了一道圣旨。
他面色平静,看不出情绪,然而在瞧见她进门的第一时间却没说话。幼薇不知为何心里咯噔一声,大概是那圣旨颜色太刺眼,教她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二人相互交汇一瞬,庄怀序这才微笑:“绵绵回来了,今日午膳用的什么?″
那日见过李承玦后,第二日午膳时,方典侍未带她们去饭堂吃饭,而是去了临近宫殿的暖阁,桌上备下的,是往常一样的饭食。方典侍道:“太妃体恤,请你们入宫抄经已十分歉疚,茹素的事自不该由你们代劳,所以饭食方面不必严格遵循,只不在慈明殿用便是。”众女心下皆有喜意,可谁都没有表现出来。待方典侍退下,众女才纷纷落座,捧起碗筷吃了。幼薇看到苏绾卿脸上菜色一空,脸上的满足快要从眼中溢出来。她低头藏住笑意,这苏绾卿看着冷淡不好接近,其实很率性,心事全都写在脸上,单纯好猜,无论脾性如何,跟她相处起码不累。这样想完她的笑容又顿住了一一连她这样不聪明的人,都会对旁人产生这样的想法,如李承玦那般心思复杂的人,在看自己说话做事时,岂非全如透明人一样?
因为他们自己每句话都要算计来算计去的带着目的,所以对她这种不聪明的人才格外青睐吗?
稍加掌控,便能让事态走向他们想要的方向……岂止是不用动脑,一个手指头便将她摆弄得团团转……想到这里,幼薇捏紧筷子,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再想起昨日午休时李承玦悄无声息来到她卧房中,为什么?无非是在他眼中,自己是一个他想如何便如何的人。
或许不是他没有爱过她,而是从一开始,他看她的视线,就是从高向低的。所以他要做任何事,从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