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行礼走了。
大殿空空荡荡,又只剩下李承玦一人。
他敛目,继续将视线投在案上的奏折之中,正欲继续落笔。啪嗒,笔杆栽在一旁。
他望着手中的半截笔杆,无言。
笔杆是何时捏断的?
今日休沐,庄怀序没上值。
他是个极好的夫君,不忙的时候永远陪着幼薇,无论她做的是什么无聊事情一一当然他忙起来也是不见人影的,这点幼薇可以理解。他们今日的安排是去彩凤楼听戏。
彩凤楼里有一切贵人需要的消遣,戏班子只是最普通的一种。因为它的位置在汴河边上,南来北往的商船到此停留,常有富商过来消费,其中也包括番商。是以楼里花样层出不穷,只看你有没有钱。今日要看的这出戏,是彩凤楼常驻戏班子新排的。今天头一次演。幼薇本身对听戏并不热衷,只是谢明姝邀她今日过来捧个人场,说是谢明姝在这戏班子投了钱,无论怎样希望第一场能坐满人,图个好意头。此等小事,幼薇自然答应,甚至拉上了庄怀序一起。庄怀序说″好啊,正好我们还没有一起听过戏”,就这样欣然应允。此时,他们坐在彩凤楼的雅座里,两侧隔了屏风,后面垂了珠帘,贵客和贵客之间彼此瞧不见,寻常人也无法上来打扰。戏锣一响,梆子与木鱼应和着敲起节奏,主角旋即登场。这出戏名为《鸳鸯误》,听起来又是个才子佳人突破挫折重重终于在一起的故事,如此想来,本不稀奇。
实际却截然不同。它讲身份敌对的一对男女,互相不知对方身份,又掩藏自己为普通人,结为一对寻常夫妻的故事。其实走的还是才子佳人缠绵悱恻的路子,只是多了一重身份之谜,倒令人好奇二人知晓身份后如何面对彼此了。
因李承玦之故,幼薇对这隐瞒身份又彼此倾慕的事情颇有感触,不过她已经能够抽离看待,并无太多伤怀。
彩凤楼给雅间贵客备了些消遣的茶点坚果,幼薇边看边剥,奈何她力气不够,剥了两个她的指头便红了。
手疼,又实在想吃,她擦擦手,碰了碰庄怀序的手臂,讨好地把坚果推给他:“夫君,你帮我剥,行不行?”
庄怀序转头,见幼薇跟小馋猫似得眼巴巴看他,他不由暗笑,接过来什么都没说,斯文俊秀的手就这么帮她剥起坚果来。好看的人,连剥坚果也是赏心悦目的。
剥好了,喂到幼薇嘴边。
剥一个喂一个,幼薇目不转睛地看戏,有东西喂到嘴边便吃,就这么投喂半天。
唇边又递了东西,幼薇张嘴便接,当哪,硬硬的壳子丢进来,碰在她牙上,幼薇察觉不对,呸呸吐出来,果然是壳子。竞然戏耍她!幼薇脸通红,气得拿拳头去捶庄怀序。庄怀序被殴打也哈哈大笑,又变出一把剥好的坚果递给幼薇,幼薇被吃的贿赂,马上又忘了生气,双手捧起坚果肉,一粒一粒吃了起来,像个小动物。在雅座正前方,也就是戏台正上方的位置,有一个隐蔽的房间,是戏班子老板处理各项事务所在。
同时,客人的一举一动,也会被主家尽收眼底。譬如幼薇与庄怀序方才的举动,全都被房间里的人瞧得一清二楚。谢明姝惊讶地收回眼,随意感叹:“想不到,绵绵竟同她夫君一起来了。”她的视线落到对面的男人身上:“陛下放心,坐在那里的人,决计看不到我们。”
李承玦身着玄色锦衣,上有金色暗线织就的纹路,低调奢华,贵气逼人。他早在谢明姝转头前便收回了眼,此时,他戴扳指的手端起一杯茶,浅啜一口,放下,淡淡点评:“茶不错。”
“戏呢?”
谢明姝执起茶壶,微笑为李承玦添茶:“臣女今日请陛下出宫是为听戏,没想到座位满了,只能请陛下屈就在此。若这戏不好,才是臣女大大的罪过。”她前些时日入宫陪伴柔太妃,特意着人打探了圣人的日常起居,知道他午膳后常到御花园走走。
于是借着陪柔太妃散步的机会,在一日午时的御花园中,无意撞见圣驾。听闻陛下近日宠爱一个小宫女,那宫女遮着面纱时时被陛下带在身边,可御花园那日帝王身边除却一干内侍是什么人都没有的,这倒让谢明姝怀疑起消息的真实性来。
可是能见到陛下已然很好,谢明姝八风不动地向李承玦行礼,李承玦温和应下,又对柔太妃问好,得知谢明姝时常入宫陪伴,又夸了谢明姝几句“惠质”“步雅"之类的话。
他说话时,始终对谢明姝保持一种微笑注视,看起来对谢明姝十分看重。这一切使谢明姝惊喜。一来事情进展顺利,圣人对她并不排斥,似乎也有意,二来她有些迷惑,难道她想错了,圣人与余幼薇并无私情?否则他怎会待她如此……
一如花朝节受伤那次,她与余幼薇相继受伤,圣人对她温柔以待,为她治伤,可待余幼薇却是不咸不淡,甚至不曾让右相为其治伤。他待她们二人,显然是有区别的。
或者说对自己,要更为优待一些。
谢明姝很快同太妃告退,之后几天,未再制造什么偶遇。直到前些日子,二人又在御花园相遇。
圣人问她近日怎么未入宫陪太妃,她没想到圣人会关注自己的行迹。她心下惊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对圣人说,自己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