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感受到了气氛焦灼,何二夫人怀中的婴儿兀地哭出了声。
前厅里面无人说话,婴孩哭闹的声音十分刺耳。
林观德看着谢明,突然觉得这人也蛮有趣,到时候去白鹿洞书院当了同窗想来也不会无聊。
她笑道:“事已至此小侯爷还不明白吗?我不出这剑也回不了头。”
林观德就那样笑着,不急不躁地看着他。
她模样阴柔,毫无阳刚之气,然而谢明不知为何却看愣了神。
他从前在家中听父亲说起过这位林公子,言语之间尽是不满斥责,今日见了才知道果然是生了一副不讨喜的模样。
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谢明不再坚持阻挠,松开了手退到了一旁。
此刻屋子中间的空地上只有林观德一人。
林观德提着长剑,敛了笑容,眼神突然变得狠厉。她身姿轻盈,宛如舞者,剑如白蛇吐信甚至隐约看出了空气被刻出了剑花。这支剑舞招式简单,她隐了五成的功力下去,却还是舞的十分好看。
突然她剑锋凌厉,竟持着剑直直地朝何汝宗方向刺去,那样子竟像是要取了他的性命一般。然而她并未直击他的命门,而是将剑锋转向他蓄长了的胡子。
周遭的人瞬间被林观德这一举动惊到,何汝宗被吓得连连后退,一时不察直直摔倒在了地上,只见他洋相尽出。
林观德并未伤及他的性命,只是把他的胡子削了下来。
何汝宗下巴上此刻干干净净,地上的胡须告诉众人方才发生了事情。
林观德看着何汝宗倒在地上,此刻他正劫后余生回来连话都都说不出。
何汝正从林观德突然发作的这一变故中回过神来,惊怒道:“反了!反了!来人呐!把这奸人拿下!”
外边的锦衣卫正时刻关注里面的情形,他们方才发现林观德向何汝宗此去不过眨眼之间的功夫,回过神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这会听到何汝正的命令忙跑了进来就要把林观德拿下。
林观德岂会乖乖就范,外面不过三四个锦衣卫,她满屋跑了起来躲着锦衣卫的抓捕,边跑边喊:“哎呀!误会啊!祭酒!完全是误会啊!我这最后一招‘仙人指路’没练好啊,才不小心削了何阁老的胡子啊!当真是误会啊!”
猫捉老鼠,婴儿啼哭,女眷尖叫,一时间何家乱作了一团,几位阁老今日本是商量好逼着林永善批了观音殿的银两,这会哪想到会闹成了这样。
林观德一会拉扯椅子,一会攀扯柱子,还顺带踩了脚倒在地上的何汝宗。
她见左右夹击,躲无可躲,跑到了离自己最近的谢明的身后。
那些锦衣卫见到谢明,也顿时不敢轻举妄动,况看这谢明还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他们看着何祭酒,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观德趁着这会空隙寻了机会忙喘着气说道:“不是啊,何阁老,我就一尚未到志学之年的小儿,这不是您说的吗?我舞这剑不过想着给你们道个歉,谁曾想学艺不精,差点伤了人。”
她又气人说道:“您这不没事吗?还倒在地上作什么啊!小厮呢?不长眼啊,没见主子倒地上了啊?”
本朝中老年之间,以蓄胡须衡量阳刚之美,甚至是权力的象征。
林观德虽未伤及这何汝宗,但大庭广众之下让他受到如此削胡摔地的羞辱,士可杀不可辱,倒还不如真杀了他来的痛快。
这何汝宗被小厮扶起,双腿还在打颤,他四五十的年岁,从未有一日如今日这般丢脸。
方才不过眨眼瞬间,那本来还在舞剑的林观德竟然已经持剑刺到了他的面前,再回过神来想着后退逃跑已是来不及了。
林永善见林观德惹了事,忙斥道:“孽障,这种日子是你胡闹的时候吗!我早就跟你说了你那三脚猫功夫难登大雅之堂,说了几百遍几千遍,你怎么就是记不住!非要给我在这样的日子里面现眼丢脸是不是!给我滚回家去跪宗祠!”
林永善训斥完了林观德,转身又向何祭酒何汝正说道:“全怪我儿今日平添了这些麻烦,但孽障无意,不过学艺不精这才差点误伤了何阁老。”
这父子二人唱着双簧,一唱一和,竟真把林观德故意羞辱何汝宗一事说成了是意外。
但在座各位哪个又不是人精,纵他们没有习过武,也看得出来这林观德武艺了得,除非刻意,否则根本不会刺到何汝宗面前。
何祭酒气得发抖,什么话都被这父子说完了,他道:“行!好!我姑且算他技艺不精,那他差点伤了我弟弟这事今天也必须给我个说法。”
一旁看了许久热闹的徐次辅也出来凉飕飕说道:“就是啊,林首辅,这总归是差点伤了人。也不能因为一句技艺不精就轻飘飘揭过去了吧。”
林观德从谢明身后钻了出来说道:“方才次辅大人不是还说周岁礼上要和和气气,不该胡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