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福叔错觉,这个时候的薛长白,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不再是曾经那个总是冲在前面不顾一切的少年,也不是方才那个冷漠处理掉养了多日爱宠的人。
他就是一个不惑之年的父亲,亲生儿子娶妻,他却是最后一个收到消息。
“你将我库房里那柄承影剑取来,再将那一对镯子拿过来,送给……不,送去黎家,他不会要的,那对镯子是他娘的遗物,如今他长大了,便给他的妻子吧。”
“承影剑也送去黎家吗?”福叔疑惑。
“送去黎家,至少还有机会。”薛长白看着那棵桂花树,此刻枝头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但若是到了桂花盛开季节,这里的美是无可超越的。
福叔点了点头,他明白了老爷的意思。
送去黎姑娘那里,还有机会被接受,送到薛子衍手中,怕是直接就给仍了出来。
那柄承影剑,是老爷当年从不离身之物,他伴随着老爷度过最艰难的一段时光,如今他也要有新的去处了。
但愿老爷的心思不会被辜负,福叔暗自想着,转身去了库房。
……
黎音收到这份礼物时,心里是有些惊讶,这把剑看上去便不凡,还有这两个玉镯子,更是珍贵无比,她惊讶薛家居然将这样看上去便有不同意义的东西送了过来。
交到了她手上,她却不知该不该收。
眼看着婚期将近,表面平和宁静的京城背地里却隐隐浮动着危险的气息,黎音有些担心,虽然已经劝住了父亲,但是前世的祸患未曾发生,她心里仍旧有些不安。
这个不安渐渐放大,有时候她总会梦到前世的一些场景,她未曾见过的场景,自从那日转醒后她恢复了大半记忆,原本错乱的时间线也渐渐清晰起来,可她梦到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地方。
梦里死了好多人,她的耳边尽是哭叫声。
醒来后,黎音久久回不过神,她确信她没有经历过那一段时光,可方才的梦如此逼真,以至于让她有身临其境之感。
恐慌,哀叫,绝望,无奈。
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掌控住了命运,梦里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黎音安慰自己这就是梦,可她心神却愈发不宁起来,信王谋反,祸及百姓,血流成河,天下大乱。
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串起这样一幅场面来。
倏地,黎音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薛子衍说信王失败了,这样的场景不会发生,不可能发生。
“小姐有心事吗?”嬷嬷看她接连走神了好几次,忍不住询问。
黎音眼里划过一丝意外,眼底清清亮亮,轻声道:“我没事的,嬷嬷。”
“既然小姐跟着老奴学习,不如加紧些功夫,这盖头再绣一两日便也可以完工了,小姐出嫁时,必是这盛京最美的新娘子。”嬷嬷许是被这喜庆的氛围感染了,和黎音待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由衷露出这样的笑容。
“嬷嬷说笑了,阿音愧不敢当。”黎音有些不好意思,嬷嬷很少夸她,这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前世的她根本不把旁人这些真心夸赞的话放在心里,她有足够自信,又足够张扬,这些话听了无数遍,已分不清了真假。
但现在听到时,她却很开心。
像吃了蜜饯一般,心里发甜。
原来有时候接受别人真诚的善意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重来这一世,她身上变化了很多,看人待物时也变化了很多。
嬷嬷说的没错,盖头还有一两日就可绣好了,那日薛子衍说想要个香囊,她私下找了一些花样,选了一幅竹林景图,再配了几种清新淡雅的香料,一针一线绣了起来。
黎音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送给薛子衍任何东西过,这个亲手绣的香囊,是第一个正式送出去的礼物。
但愿他会喜欢。
黎音觉得很开心,两世加起来,都没有任何一段时间像现在这样,每日都有盼头,等着日子一天天近了,她心里也日渐紧张起来。
窗边的玉兰这几日开花了,新春到来,像是给人带来了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