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缙’十分爽快地认下他和苏筱睐的关系,但却一口咬定他就是真正的段缙。
“本就是年少轻狂时犯下的过错,一个妓院出身的女子,哪里配得上我这新科状元郎?不提她,也是无可厚非。”‘段缙’一脸坦然地解释着,听他的口吻,这仿佛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苏筱睐愣愣跪在原地,瞧着‘段缙’的侧脸,竟然未有一句言语。
这是怎么了?之前不是恨不得生啖其肉吗?
她上前一步,声音冷静:“就算如此,殿试时都要把妻子接到京城,相伴身边。不过是让妻子先回老家报喜,半月的功夫,便完全换了个态度,变得未免也太快些吧?”
目光直直看向‘段缙’,不肯错过他脸上每一分神情,果不其然,他双目闪过一丝慌乱,但又很快镇定下来:“九王妃,人心易变,我今日是穷书生,爱她如宝似珠;明日高中状元,弃她如同敝屣。古往今来,一直如此,有何不妥?”
还真是大言不惭,将忘恩负义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不!不对,他本就不是真正的‘段缙’!不能被他带偏!
霸占段缙的身份,享受段缙的成果。
又不肯好好对待他珍爱在掌心的妻子,反倒助纣为虐,陷害段缙敬重的老师!
当真是好样的!
“你不是段缙。”
苏筱睐的声音突兀响起,转眸看去,苏筱睐跪坐在地,神色平静地看向‘段缙’。
原先因紧张而有些微微发抖的身体,此刻完全舒展开来。
平静的让人觉得害怕。
她又重复一遍:“你不是段缙。”
“段缙不会这样对我。”
“嗤”秦裴冷笑一声,眼角眉梢尽是嘲讽:“这位苏姑娘,莫不是因为接受不了段缙这样对你,才胡乱说的吧?”
苏筱睐却未曾回答他的话,直勾勾盯着眼前的‘段缙’:“我与段缙相伴六年,对他最为了解。”
“再没人比我更知道他的真伪。”
“嗤,苏姑娘,就因我对你不是从前那般,就要犯下这欺君之罪?”‘段缙’目不斜视,不肯看跪坐在身旁的苏筱睐一眼。
苏筱睐视线毫不偏移,自顾自的发问:
“你和我是怎么相遇的?”
“那么久远的事,谁会记得?”
“还记得咱们一起埋在家门前树下的东西吗?”
“不记得。”
“还曾记得对我的承诺吗?”
“苏姑娘,这些不过是你我情深时的乐趣,就算记得又能怎样?能证明你说的就是真的吗?这些有意义吗?”
“最后一句。”苏筱睐从袖中摸出一封信,信上墨痕陈旧,写着‘吾妻亲启’:“这是你写的吗?信中内容又是什么?”
已经有几分皴裂的手,举着平整的信纸,一瞧那封信就是被精心保存着。
像是施舍般,‘段缙’垂目瞥一眼:“信是我写的,但其中内容早已忘却。”
要得就是这句话。
沈之窈一直提起的心微微落下,却又忍不住升起一股愤怒。
他这样的无赖凭什么窃取真正段缙的人生!?
苏筱睐在没继续追问,缓缓转身,面向嘉和帝,双手高举信封,垂目低头:“此封信乃是民女之夫亲笔,信中所述,段缙与民女同刺青于口唇之间,段缙唇瓣之下,刺着朵凌霄花。”
“此花乃贵香院刺青师所刺下,段缙身份,凭此一验便知!”
语罢,重重磕下。
事情到这,已经超乎‘段缙’的意料,什么狗屁凌霄花,他根本就没听说过!
他与段缙初见,是在段缙回乡的路上,独自千里策马的状元郎,只为早些回到家乡,见自己心爱的姑娘。
段缙救下被土匪洗劫一空的他,同时又惊叹二人长得如此之像,便准备送他到下一个村落,可...
待到二人休憩,他前去打水,再回来时,段缙已没了呼吸。
他发誓,一开始,他真的只是打算为段缙收尸报丧,但,如此相似的长相,新贵的身份,以及他在外漂泊一年多,都未曾混出个名堂。
鬼迷心窍的,他扒下段缙的衣裳,将他潦草地埋在林中,假扮他的身份回到宿州。
他骗过了所有人,唯独未曾骗过这个女人。
这个,在宿州就想揭穿他的女人。
眼瞧曹德才带着几名内侍越走越近,负隅抵抗,没有任何意义,双肩松懈下来,只得深深伏下身子,讲起事情的始末。
离奇而又荒谬的故事,在侧殿响起。
他话音还未落,忽而被阵奇异的笑声打断,垂眸看去,苏筱睐伏地而笑,起初声音闷闷,接着笑到双肩颤抖,幅度越来越大,最后跌躺在地,肆意到仰面大笑,畅快淋漓。
“死了,居然死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