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虹光区的水质比起他处已经好出太多。
那些发着微光的、尘埃一样的东西在玻璃外缓缓飘动,浮潜艇下沉得没有一点声音,只有窗外的景象在向上移动。
周围逐渐变亮了。
那面透明的“墙”越来越大,直到感觉不出它的存在。左边、右边乃至于他们脚下都成了透明的,他们就像凭空漂浮在了太空,不过环绕着自身的不是星星,而是深蓝色的水。
它们远比浅海处更清澈,只是越往深走,随着光线渐弱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压迫感。
一群体型不大的、自身闪烁着阵阵柔光的鱼群像流星雨一样划过,浮潜艇的更下方是大片人造珊瑚。珊瑚虫的触手随着水流舒展和收缩,彩虹般的山脉连绵起伏,指节那么大的小鱼组成彩带流动于其间。几只发光的水母在幽暗中一明一灭地脉动,长长的触须如丝线垂落。海龟摆动着鳍状肢,优雅地凫水游过。
隐约能听出远处水泵开足马力的轰轰作响,难以想象为了制造出这片相对纯净的水域而耗费了多少电力和财力。
蜂蛇嘀咕了句:"真会享受。”
雷雕:…”
他的体格塞进这种小座位有点滑稽,但滑稽被浮潜艇内部本身的惨烈程度冲淡了。估计是逃生时挤着的人实在太多,浮潜艇舱内的墙壁和地板到处都是血印,沾在鞋底的碎肉更不必说。
座椅原本贴合人体曲线又覆盖着柔软的织物,也因为浸泡了大量血渍而干结。纵使三人都不在乎血腥的环境,一切变得透明以后,那些跟着他们飘向水底的、血淋淋的手印和鞋印也着实诡异了点。黎初主动搭话,“稽查局的工资应该很高?”“算高吧。“蜂蛇乐了,“你猜怎么着?有时间挣没时间花,指不定啥时候一个电话给你叫走,且等着临时出任务去吧。”“是挺辛苦。“黎初点头,“我本来也在休假,结果突然就被叫来了。”“那不一样。”
蜂蛇不以为然。
“真羡慕你们搞后勤的。”他摇头唏嘘,“比我们轻松多了。”那你当后勤不就得了。
黎初翻了个白眼,也就三两句的功夫,他们乘坐的浮潜艇已经到了那座位于水下的圆盘状建筑。
小艇穿过水底的入口和一段短廊,静静地浮出水池。座舱墙壁由透明转为原本的浅色,三人依次下了浮潜艇,水池边沿是直通对面门口的红地毯,地毯绿毛上沾着厚厚的血垢,在昏黄灯光下难以与地毯本身分别开来。工作正式开始了。
员工和宾客死的死逃的逃,不会有谁还能来活着充当他们的向导,他们沉默地穿过红毯,黎初逐渐升起的违和感越来越强。停泊港、接待室,再往前是一整条回旋走廊。按照接待室墙上贴着的地形图,在穿过这里之后,他们就会抵达那座圆形主餐厅。“……不对。"蜂蛇低声说,“尸体呢?”这一路上,他们只看到了大片血迹。可不管是以幸存者的描述还是按常理,总得有一两具尸体因为伤势过重或是失血过多倒在路上。别说尸体了,连个残肢都没有。
他们穿过的那条走廊有一整个侧面都是高透的落地窗,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乘坐浮潜艇时看到的那片海底景象,它美丽依旧。即便能近距离地欣赏美景,黎初也没有心思去看这些了,她一一还有两个稽查局的特别行动组员,都被内侧墙边的那团东西吸引了目光。那团东西以不可忽视的存在感盘踞在墙角,散发着阵阵湿气。布满血丝的薄膜下,成千上万颗半透明的、橘红色的泡状颗粒紧紧挤压在一起,如同皮肤病变下密密麻麻的脓疱,闪烁着一种湿漉漉的不祥光泽。黎初闻不到味道,但那混合着腥臭与腐败的气息有如实质。每一颗微小的球体中心都有更细小的黑影在骚动,它们表面渗出油滑的粘液,正以极其缓慢的节奏相互蠕动。
有几个已经破裂了,结成干硬的、泛着蜡黄色泽的壳,内里盛着一团液化的烂泥,像煮熟后又被遗忘在此、已经长出白毛的死鱼眼睛。这是……鱼卵。
雷雕腰间的检测仪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
“谐振反应烈度正在急剧攀升,"白泽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语速快了,“请远离污染物!”
“远离污染物!”
他们本就离得不近,闻言再倒退两步,更是离那团即将孵化出来的鱼卵更远了。
检测仪还在发出尖锐的警报。
“老雕!"蜂蛇明显慌了,“这等级直接爆表了!”雷雕也焦躁起来,“先联系上面一一”
他背对着落地窗,看到自己的影子与更多的阴影融合在了一起。他下意识转过头。
那个庞大到盖过整面玻璃墙的影子笼罩住了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