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在褥子上比划起来。他明白,它这是有话要说。
“你等等!”
茅屋破小,里头的用具一目了然。他搬来一张吃饭用的小几搁在榻上,没有砂,便取来一小袋粟米铺开,示意蛇可以写了。慕少微单刀直入:“我听到你们说话,全部。”抹去,再写道:“若修士十年八年不来,你待如何?是娶妻生子,还是继续等待?″
凭经验看,修士近几年一定来,她确定。
但她不确定梅灼雪的选择,他毕竟是一介凡人,从未领略过大道的玄妙,万一动心生情决定娶妻生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结果。故而,她想浅观一下他的道心。
“不如何。“他直接回绝,“他们十年八年不来,我就等上十年八年。他们一辈子不来,我就等下辈子。”
“人生苦短,血海绵延,我娶妻生子是作甚?”他盯着自己的手脚苦笑:“我是得多恨她才会娶她一一既祸害了人家姑娘,又让后代背负仇恨,这哪是结亲,这分明是结仇。”这种事,只要是个人都做不出来。
无论他的复仇成功与否,梅家与皇室的恩怨都到他这一代结束吧,没必要再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慕少微颔首,见他对"娶妻生子"没什么向往,便换了种更直白的说法。她写道:“你,世家子弟,可还是童子之身?”有那么一瞬,梅灼雪的表情像是要裂开,一看就知道他从未与人谈过这方面的事,结果一条蛇大咧咧地把这等私密摆在明面上聊,他尴尬得有点想找地缝了。
“为什么问这个?”
“是,不是?”
他憋出一句:“是……“”又忍不住问,“你问这个做什么?”慕少微写道:“童男子,元阳盛,体不漏,修炼快。“抹去,继续写,“金丹之前,守你元阳。”
见他似懂非懂,她甩了甩尾巴尖,终是写得细致了些:“男欢女爱,人之常情。然,童男童女为元体′,一经人事便为"破体。”“有灵根者以元体入道,修炼事半功倍;以破体入道,事倍功半,需在入道前以天材地宝补足,才能达到与元体一致的效果。”“金丹之前,二者高低泾渭分明。”
“金丹之后,破体已自足,与元体再无分别。”当然,这说法是基于“大部分修士”而来,但其中也有少部分意外。比如一对少年夫妻一同入道,两人皆为破体,偏偏修了阴阳和合道。百年过去,他们不仅修得感情甚笃,还修得进步神速,这怎么不算一种志同道合?再比如她自己,前世入道时已有二十八岁,又是凡间的大宗师,自是沾过男色。
奈何她天赋一绝,天资卓越,区区破体愣是没扛过她的天生剑骨,反倒炼了她的剑心,成就了她的心性,这怎么也算是少数中的凤毛麟角了。可偶尔她也会想,如果她以元体入道,是不是能更快锻丹结婴?结婴的时日变短,后续的修炼就长。哪怕她注定要在一千两百多岁陨落,那她陨落时也该是大乘境剑修,而不是一个半步大乘。得,想这些没意思,纠结一个“体"也没意思。对她自己,元体能守则守,守不住得了,总不能亏待自身。但对梅灼雪,她倒是希望他守到金丹,毕竞他不可能是第二个天赋异禀的慕少微。常人一旦放纵,是真有可能完蛋。
蛇尾推平粟米,又是一段写下:“即使你想找道侣,也得等金丹以后。”梅灼雪看完全部,不禁抬起左手揉着额头,有气无力道:“柳溪,这也是你在′传承记忆′中看到的吗?”
蛇点头。
“不要什么都看啊。"他更无力了,妖怪的传承记忆怎么什么都往里塞,“你只是一条六岁的小蛇,知晓这种……这种事对你来说太早了。”要命的是它还反过来教他!
一条六岁的蛇教他一个十七岁的男人要守元阳,要洁身自好,要金丹后才找道侣一一这是六岁该做的事吗?
他六岁时还不知道人是哪来的,还以为是从树上“结"出来的。慕少微写道:“六岁不是小蛇,早已成熟。”她不知道乌梢能活几年,只能推一个大概的年纪,“譬如凡人中双十年华的女子,我比你更年长。”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梅灼雪看后便木着一张脸,像是受到了刺激,魂魄不知飞往哪里去了。
见不惯他这样,慕少微一尾巴抽醒了他。她要说的已经说完,想来他心里有数,于是她示意他熄灯,这个时辰该歇了。谁知梅灼雪回过神来,看了蛇一眼,一言不发地取过褥子,下榻就走。慕少微敲起小几,就听他瓮声瓮气地说:“榻给你,我睡米缸。”慕少微:…
倒反天罡!
最终,人和蛇还是睡在了榻上,只是蛇睡相不佳,也不知梦到了什么,怒起来一把将人掀到地上。
摔醒的梅灼雪一脸懵地起来,瞧着横跨一整张榻的大蛇……无言以对,他还不如睡米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