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梅灼雪(16)
骏马跑得是快,可深山不比草原,地势多变,它们身后还拖着一辆板车和两个"累赘”怎么干得过全速奔跑的山君?干不过,马比人还慌。
虎影飞驰,山君掠过山野,一息抢在骏马之前。猛地,它咆哮一声纵身起跃,庞大的身形迅速罩向他们的车顶,朝蛇覆压下来。慕少微有苦说不出,只能在心头直呼这可不兴压啊!山君对自己"小山般"的个头没一点数,它这要是压实在了,她跟人可不就成一块饼了?
万幸,老祖什么凶险的场面没见过,总有几分应对手段。她干脆横过一尾,直接斩断梅灼雪紧握的缰绳。一瞬,扔掉累赘的两匹马更快地跑远,而板车的速度很快慢了下来。
就这么一错,山君没能落在板车上,反倒落在了板车前。它结实的身躯正巧截停失控的板车,而板车猛冲的力道也将它撞了个跟斗。车上的米粮颠落一地,两边俱是“人仰马翻",也俱是受了点皮肉伤。山君低吼一声,甩甩脑袋站了起来。
梅灼雪见状面如土色,心说这一遭是逃不过了。横竖不过一死,它想吃他,他绝不会让它好过,高低得捅它几刀。
可柳溪不同,它成精不易又心心地善良,于他有救命之恩,日后定是一方好妖,他不能让它死在这里。
当下他摸出匕首,爬到蛇身前,一边盯着猛虎,一边拿脚踹蛇:“柳溪!醒醒,你快跑!”
喂饱老虎只要一个就够了,他们之中总有一个能活下来。然而,他低估了自己在蛇心中的地位。万万没想到,都到这生死关头了,蛇依然没有放弃他,反而飞掠到他身前,兜头兜脑地盘住他,与猛虎对峙起来。一时间他百感交集,眼眶酸涩。
自从梅家失势后,他的发小背刺他,他的友人陷害他,他的师长与他划清界线,他的亲族不愿为他奔走……他不怪他们,趋炎附势、捧高踩低是人之常情,只是觉得心寒罢了。
可偏偏,在这荒郊野地,在这生死之际,举目无亲的他却被一条蛇牢牢保护着。
它不会背弃他,不会落井下石,更会为他奔走,此心至诚至坚,暖化了他心底的寒冰,让他忍不住想落泪。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明白,面对过去种种,他的心里不是不委屈、不愤懑、不难受,也不是一句"心寒”能了结的感受。他只是见到了世态最炎凉的一面,心口被插了数刀,痛到麻木,便觉得只剩个心寒了。直到今天,他才把刀拔出来,也才惊觉自己已是遍体鳞伤。但不重要了,过去的都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已经挡在他身前,甘愿陪他一同赴……恩,出了什么变故?原本缠紧他的蛇忽然松开了对他的桎梏,带着试探的意味游向猛虎的身畔,似乎把他留给了虎?
梅灼雪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他心头忽然涌起巨大的悲伤,一股“活着没意思"的情绪冲上头脑。
虎嗅了嗅蛇,蛇纹丝不动,又递来蛇尾,戳了戳他握紧匕首的左手。它在他手背上写道:“放下。”
“是友。”
“友!”
他本不该放的,可平日听习惯了蛇的差遣,手一抖竞真的放下了。匕首落地,他自厌的心思又升了上来,想着它都要把他献给虎吃了,他何必这么听话?
谁知,事情的发展是一波三折又三折。猛虎近身,先是冲蛇一通嗷,再是低声咆哮,绕着他走了一圈,顺便也嗅了嗅。“嗷呜呜…像一种低声的嫌弃,猛虎长尾一甩,跨过他的脑袋走了。它没吃他也没动蛇,就这么走了,那它之前追那么紧算什么?还能算什么?算你跑得快!
慕少微抡起蛇尾扇他脑袋,口中嘶嘶声不绝,似乎骂得很脏。要不是山君活得久又沐过帝流浆,是整座凤鸣山中最灵性的野物,恐怕今日这事还真不能善了。
山君是什么?那是百兽之王;她是什么?她是新晋地主。无论它们是不是老相识,在“大能”对峙期间,你一个“炼气期”小辈插什么手?啊!插什么手!
不仅插手还拖着她一块跑,这一跑还得了,不明摆着她比对方矮一头吗?对方不追着她打,还能追着谁打?
所幸来的是山君,所幸它还记得她,所幸它也清楚她的危险一-世人遇上老虎哪有什么全身而退,不过是它若不肯善了,她就放出气势准备与它一战而已就算是老相识,有时候也免不了过几招,这便是畜生之间相认的规矩。山君不欲与她为敌,自然退了,也放过了她的"吃食”。可慕少微清楚这还没完,山君循着她的味儿来,又占了她的地盘,还不下死手,这说明山君没打算把她赶出去,而是打算一如既往地与她比邻为居,允她蹭点肉吃。但山君熟悉她,却不熟悉梅灼雪,她要不要将人带过去是个问题?除了这,无论是深山的规矩还是剑修的规矩,她都该教教这后辈了。遇到斗不过的大能就跑算什么,反正又跑不了,要勇于执剑,要敢于反抗,这样才能死得有点尊严!
结果,梅灼雪是懂先发制"蛇"的。
他回望消失的虎影,再看毫发无伤的自己,总算记起了蛇写的"友"字。他幽幽地看向蛇,问道:“你不是说,山中只有你一个仙人吗?”“你怎么没说你还认识一头猛虎?”
这虎不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