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用力,便将她轻松拉起,却没有立刻松开。
“步伐太乱。”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攻击时犹豫,破绽百出。”
闻时月低下头,盯着自己脏兮兮的鞋尖,自卑像藤蔓缠绕心脏。她来自没落贵族,能被选入宫廷,全凭凯撒过往一念之间的青睐,征战以来他们很久没见面了,凯撒能当上皇帝是实打实打上去的,即使他是闻家的养子,闻家给予的帮助不过千分之一,不及那些旧贵族的一半。她总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份殊荣,她没学过贵族的东西,因而更加笨拙得像个笑话。
凯撒抬起另一只手,没有用手套,而是直接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擦去她颊边的一道污痕。
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无数次。闻时月身体微微一僵。“抬头。”
他命令道。
她依言抬头,撞进他那双深邃的眼里。
外人面前,这双眼睛总是蕴藏着锐利和冰霜,此刻却映着暖金色的余晖,专注地看着她一个人。
“我记得,”
凯撒缓缓开口,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虎口,那里因长时间握剑而微微发红,
“你喜欢吃南方行省进贡的蜜晶果。”
闻时月愣住了。
她只是刚入宫时随口提过一次。
凯撒没有解释,牵着她的手,引她走到场边休息的长椅旁。桌上不知何时已放着一盘晶莹剔透、裹着糖霜的蜜晶果。、他拿起一颗,递到她唇边。
“吃点东西。”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闻时月怔怔地张开嘴,甜腻的滋味在口中化开,一直甜到心里。她偷偷抬眼,看着凯撒线条冷硬的侧脸,他正拿起旁边温热的湿巾,执起她另一只因为训练而微微颤抖的手,仔细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拭干净,从指尖到指根,连指甲缝里的尘垢都不放过。动作细致得不像一个执掌亿万百姓生死的帝国皇帝。
那种被珍视的感觉,像破土的幼芽,悄悄顶开了自卑的土壤。从那天起,类似的场景不断上演。
闻时月在礼仪课上因为紧张打翻了名贵的茶具,吓得脸色煞白。凯撒恰好巡视经过,在女官惶恐的请罪声中,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满地碎片,然后伸手将闻时月拉到自己身边,对女官说:“无妨。换一套便是。她年纪小,手不稳,下次用不易碎的。”他边说,边用指尖将她散落的一缕鬓发别到耳后,动作轻柔。他开始带她出席一些非正式的宴会,在她因为不认识某位大臣而窘迫时,他会不动声色地侧头,低声在她耳边提前告知对方的身份和喜好。他会让她尝试各种她从未见过的珍馐,在她被新奇的味道惊艳得眼睛发亮时,眼底会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闻时月渐渐变了。
她开始敢在凯撒批阅奏折时,趴在旁边铺着厚重绒毯的窗台上,晃着小腿,偷吃他桌上精致的点心。
有时甚至会故意把沾着糖渣的手指往他摊开的奏章上按。凯撒通常只是撩起眼皮看她一眼,然后继续用朱笔批注,口中淡淡道:“又胡闹。”
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责备。
有时她会玩心大起,伸出纤细的手指,调皮地想去挠他摊放在桌面、戴着戒指的左手手心。
第一次尝试时,她心跳如鼓,生怕触怒天威。然而,她的手刚碰到他的掌心,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他反手牢牢握住。他的手掌宽大、干燥而温暖,完全包裹住她的微凉。他五指收拢,与她十指紧密相扣,力道坚定,不容她挣脱。手心翻转间,他低下头,温热的、带着独特气息的唇印在她微湿的手背上,一触即分。他抬起眼,目光锁住她,声音低沉而清晰:“抓住了,这辈子,我们都要永远在一起。”闻时月脸瞬间红透,心尖发颤,嘴上却不服软地小声嘟囔:“…谁要跑了一样。”
她开始变得“任性”。
有时凯撒与重臣议事时间稍长,她等得不耐烦,会故意在殿外弄出些小动静,或者派内侍进去禀报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凯撒往往面上依旧沉稳地与大臣商讨国策,手却几不可查地挥了挥,示意内侍去安抚她,或者干脆提前结束议事。
有次她撞见一位来自附属国的女使者,借着献礼的机会,试图靠近凯撒,眼神大胆而妩媚。
闻时月当场就沉下了脸,不顾礼仪,径直走到凯撒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凯撒低头看她,对上她气鼓鼓的眼神,竞真的微微侧身,隔开了那位女使者,随后对礼官吩咐:
“带使者去偏殿休息。”
当晚,凯撒在寝宫书房独自饮酒,闻时月气呼呼地闯进去,也不说话,就站在他面前瞪他。
凯撒放下酒杯,伸手将她拉进怀里。
闻时月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却别扭地不肯看他。凯撒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手臂环着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单薄的肩膀上。沉默良久,他忽然低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不易察觉的委屈和疲备·
“…好累。”
闻时月所有的小脾气瞬间消失了。
他继续低声说,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抱抱。”
那一刻,闻时月清晰地看到了外人所见不到的凯撒一一那个永远高冷禁欲、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