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兰蕴只觉得眼前一黑。
但她也明白裴琚所想。
现在整个河滩边都不安全。
幕后的人在城内久寻他们不到,未尝想不到要来上游寻找,以他们两个现在的状况与精力,要是遇到一群精神饱满的死士,只怕两个人都要交代在这里。魏兰蕴深吸了一口气,她咬了咬牙,随后抓住裴琚手腕上的皮甲站了起来。两人朝着山谷走去。
在一处山壁与山石之间夹杂着的隐蔽处,裴琚掏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伐去了山石之间盘着的荆棘枯藤,随后与魏兰蕴一齐躲进了山石里面。裴琚手上的那把匕首极为特殊。
它通身都是银白色,刀刃之处在幽幽的月光之下泛着寒芒,伐去荆棘枯藤时看上去极为省力,是毋庸置疑的削铁如泥。魏兰蕴盯着这把匕首看了许久,直到裴琚回首看她,她才微微错开眼睛,寻了个话头打岔过去。
“你的人什么时候会过来。”
早在来的路上,魏兰蕴便看见了裴琚以密语唤来飞鸽传信,裴琚既没避着她,她也没必要掩饰,直接开门见山便问道。“城里还有余孽要清,约莫破晓之时,会有人过来。”“会有人截破你的密信吗?”
魏兰蕴问完便看见裴琚复杂的神情,她瞬间明白自己多虑了,宁都王世子用的想必是军中传信的密语,用于西林军中的密语,怎么可能会被轻易破解。早春的晚上,山谷里的风还带着阴森森的寒气,魏兰蕴身上的衣服沾了水贴在身上,被风一吹,她只觉得寒冷刺骨。裴琚倒是不冷,他落座在风口处,依旧面色如常。魏兰蕴估摸着一行人是于丑时外出抓捕朱家母子,经历这么久的打斗,料想现在距离破晓要不了一个时辰。
寒风刺骨,魏兰蕴实在是冻得受不了了,她起身捡了些干柴过来,起柴生火。
但裴琚阻止了魏兰蕴。
“现在生火,目标太大了。"裴琚摇了摇头。现在整个山谷一片漆黑,在这里生火,岂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别人,这里有人?
“你坐在风口,难道不冷吗?"魏兰蕴有些生气,她暗暗刺了一句,可是裴琚并没听懂,魏兰蕴也懒得再多说,她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点头对裴琚说,“我知道了。”
魏兰蕴把柴放了回去。
裴琚皱了皱眉,质疑般上下扫视了魏兰蕴一眼。他心心想魏兰蕴天资聪颖料事如神,仅凭一张嘴就可以把朱二夫人玩弄在股掌之上,怎么会连夜逃之人不能生火的道理都不懂?裴琚再度想起先前自己的揣度与猜想,看着魏兰蕴的眼神愈发复杂。“你早就知道爆炸的中心在东边?”
他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裴琚不擅谋,但并不算太蠢。
在那场偌大的爆炸发生之后,裴琚便大致想明白了其中关窍。这个魏家大娘子也太过聪慧了些。
朱郎一事中,号称乌苏江以南智计无出其右的崔九郎屡屡折戟,虽说崔九郎有几分关心则乱的意味,但这位魏家大娘子能次次料事如神,却还是出乎了基琚的意料。
“对,西边的气味太重了,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朝着东边去,结果在河岸边一十三家油铺仓库处,发现了大量的硫磺与硝石…”魏兰蕴的回答点到为止。
桩桩件件的意外之事接踵而来,她并不想与裴琚等人牵扯太深,横生枝节,于是便挑着讲了些重点。
就在魏兰蕴话音未落之时,山石外有细微仿若人的响声响起。裴琚立即警惕起来,他反握住了手中的匕首,转身贴着山石而立,眸子如狼一般自山石缝隙中窥探其外。
魏兰蕴也站了起来,她贴着山石,就如裴琚一般作防卫之状。她站在裴琚身后,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就在她的面前。魏兰蕴一直觉得这把匕首不对劲。
它的颜色太纯了。
这个时代的科技发展对于钢铁的治炼,尚停留在高炉炒钢灌钢法,一千二百度的炉温并不能完全将铁熔化,匠人们只能依靠反复锻打来挤出氧化物和矿渣,故此魏兰蕴在这个时代所见到的铁制品,都是粗糙、黯淡、夹杂着大量矿渣和气孔的东西。
而这把匕首实在是太纯了。
它光亮、细致、没有半分矿渣亦或是气孔一样的东西,虽说在炒钢法中,若矿石中存在锰、钒等微量元素,也有可能存在偶发性,形成性能比较好的钢。但裴琚的这把匕首,并不像是在上述假设中可以生产出来的东西,它就像是在一千七百度的高温下熔化,通过光谱控制化学除杂,在工业化的产业链上车制出来的东西。
它不像是这个时代应该有的东西。
它就像是魏兰蕴的手里应该有的东西。
魏兰蕴的手伸进了袖子里。
她的宽袖内缝着一枚口袋,口袋里面正巧储存着这些日子以来,系统给她发放的任务奖励,在除却十数金银等物之外,这里面还有一枚钢铁。一枚在新世界的科技下,轧制而成的钢铁。<1魏兰蕴的手握住了那枚铁块。
就在她要将铁块拿出来之际,山谷内的声响却散去了。裴琚将匕首收回了鞘,顺手将它塞进了皮甲里,他略一转头,才发现魏兰蕴与他贴的极近,两人面目骤然相对,发丝在寂寥的夜风中悠悠交缠着。魏兰蕴的手松开了,钢铁落回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