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摇娘
霍岩昭敏锐察觉到屋外的动静，抬手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两人安静。谢婉鸢当即明白是屋外有人，不由朝门边望去。“抱歉……“叶枫上前一步，将整个身形露了出来。他身穿适才《踏摇娘》曲目的戏服,面上带着浓妆，见到霍岩昭二人，恭敬行礼。
“小人不知此时入内是否合事宜，在门外犹豫了半响。”“无妨，"霍岩昭看向叶枫的神色多了几分疑虑，“进来吧。”叶枫眸色微黯，似见到二人后，又回忆起了嫣娘的事，眉眼间顿时染上哀戚：“霍少卿来此，可是因有了嫣娘的消息？”霍岩昭示意谢婉鸢一同入座，又请叶枫坐在镜匣前的凳子上，随后将牛班主屏退。
霍岩昭开门见山：“今日来此，并非是有了嫣娘的消息，而是昨晚，邢铮遇害。如今除了尉迟林之外，已有两名倾慕嫣娘之人丧命。我们怀疑，或许你也有危险。″
“我？"叶枫诧异，随即苦笑，“死了也好……正好去黄泉陪伴嫣娘。若不是还没寻回她的尸身，未能好好安葬，或许我早已随她而去。”谢婉鸢闻言，与霍岩昭对望一眼,未曾想叶枫竞是这般回话。霍岩昭顿了顿，道：“我们只是好心来提醒你，你若需帮助，我可派人来保护你，你可以干脆住进大理寺内。”
叶枫摇了摇头：“只是小人还想多演几场、多攒些银钱，好生安葬嫣娘。所以…就请允许小人继续留在这戏楼内吧。”他眼底悲恸之色更浓，显然还未能从嫣娘之死中走出来。又或许，今日在舞台上的悲情演绎，于他而言，也是一种情绪的宣泄。霍岩昭问：“你是如何认识嫣娘的？又是从何时开始，日日去满翠楼见她？”
叶枫沉默片刻，回忆起往事，眼底渐渐泛红：“小人与嫣娘相识，不过两个多月前的事。是那次受邀去满翠楼唱戏。”“你去满翠楼唱戏？"谢婉鸢有些意外，“是受何人所邀？”她心心中不解，因叶枫并非满翠楼中人，若受邀到满翠楼献艺，难免会抢了嫣娘风头。以那老鸨冯二娘的性子，怎会轻易答应？叶枫眼底闪过一丝恨意：“是那些达官贵人的主意，他们想听我同嫣娘合演一曲，出手阔绰，银钱给得足够。牛班主和冯二娘见钱眼开，便先后应下了。“到了满翠楼，出手最为阔绰的贵客亲自点了一曲《踏摇娘》，我与嫣娘便依选段剧情合演。嫣娘的琴声婉转真切，是我平生前所未闻，将戏中人物摇娘的悲怆，展现得淋漓尽致。那一曲，我终身难忘。”“在那样的琴声牵引之下，我也仿佛真正融为了戏中人，将摇娘心底的悲愤，毫无保留地唱了出来。那一曲合奏，堪称是我戏曲生涯中最完美的一…”霍岩昭问：“所以自此之后，你就时常去找嫣娘了？”叶枫摇头：“我和嫣娘彼此相知，并非因那曲子，而是因那场演出中，发生了一起争执。”
“争执？"霍岩昭与谢婉鸢对望一眼，眉心一蹙。叶枫继续道：“原本的选段，到摇娘哭诉完便该结束，可那位点戏的贵客却突然上台，说要与我共演下一段。而下一段的内容，正巧是摇娘的郎君上台欧打她，以滑稽的表演引发众怒，再引起观众群起声讨的互动。”“然而没想到，那位贵客上台后，竞假戏真做，对我拳脚相加，还以言语羞辱，以此为乐。台下众人念及他位高权重，无一阻拦，反倒哄笑叫好。本该群起攻之′的桥段，就这样不了了之了。”“我唇角破裂，手肘淤青，伏在台上不敢起身，可他却又变本加厉，越打越凶，辱骂我生来就是给他们取乐的！后来，冯二娘看不下去，出面劝止，却也反被那贵客当众侮辱。台下人多势众，冯二娘便没再管，我也只能任由那贵客打骂，不敢还手，无能为力……
叶枫说着，气得双唇发颤：“我特地受邀而来，用心、用情演绎摇娘的苦，最终却竞变成了一屋子人的嘲讽……你可知，那是什么感受？！”说到此处，叶枫泪流满面，嗓音哽咽：“后来，台上突然传来空德声响，是嫣娘看不下去了。她以琴声带动现场气氛，以歌声重新引得群众的愤怒，闹着玩儿一般，便将那贵客轰下了舞台，而我才得以解救”“演出结束后，嫣娘主动将我带去她房间，为我送伤药。我感动极了，想来，是因她同我的身份相似，我们一个花魁，一个是当红戏伶，虽皆受人追捧，但到底是奴籍，或许，唯有我们才能明白彼此的感受。”谢婉鸢听完，一颗揪紧的心终于松懈下来。没想到嫣娘不仅心善，更有胆识，不惜冒险替他解围。
叶枫目光空茫地望着前方，仿佛仍能看到当日嫣娘的身影。他眼中含泪：“自那以后，我便开始攒钱，一有机会就去满翠楼找她。我们越谈越深，从儿时旧事，到今后打算。我们一起合曲，她弹我唱，从《钵头》到《牛郎织女》，每一曲都堪称完美。”
“就这样，我们定情、订亲，虽然只有短短两月有余，但这样的深情，你们说，嫣娘对我怎可能是骗婚？”
叶枫说得泪眼朦胧，几颗泪珠顺着他画了浓妆的脸滑下，将戏服染上几许胭脂色。
霍岩昭转而问道：“那你可知嫣娘患病之事？她可曾向你提起？”叶枫淡淡颔首：“大概能猜到，但她已康复，就算是未康复，我也不在乎，我对她的爱始终不渝…”
霍岩昭又问：“还有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