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上,第三天散学时,刚领到那厚厚一沓卷子,于秀儿那不争气的眼泪一下子就飙了出来,什么雄心壮志尽数化为飞灰。高强度的上课节奏,填鸭式的教学方式,日益倍增的家庭作业…对于一个刚刚上学的人来说,都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天呐!天呐!于秀儿痛苦地想,这真的是人可以做完的么?我就是生了八双手也做不过来啊!
她憋了又憋,才将眼眶中的泪意憋了回去。抬眼看看四周,与她一般泪眼汪汪的不在少数。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几乎个个都露出了便秘般的痛苦神色。“天哪,这真的是人可以做得完的么?”
于秀儿以为自己不知不觉将心声说了出来,连忙捂住了嘴。随后她才发现这话不是她说的,而是另一个同学说的。这句话瞬间引来许多共鸣:“是啊,功课也太多了,我六张卷子都做得艰难,九张卷子怎么做得完,除非夜里不睡觉,通宵达旦地做,可谁能日日不睡觉?”
“再这么做下去,早晚要累死了!”
有那胆子大的,壮着胆子跟先生打商量:“郭先生,能不能少做一点,功课这么多,累死也做不完。”
郭弘经,承道宫的教书先生,职位是博士,主教化学和生物。学生的痛苦,他不是看不到,学生的哀嚎,他也不是听不见。事实上,他自己心里也觉得如今的学习强度未免有些太过丧心病狂,哪怕是牛马畜生,也不能往死里使唤啊。
郭弘经心中充满了对面前这群倒霉蛋的淡淡同情,但在这上头他也无权做主,因为这是上头那两位主子做下的决定,说什么要选出学习能力,理解能力,抗压能力样样出众的人才。
如此高强度的上课节奏,他们做先生的其实也不好过,光是备课就备得生不如死,更别提为了让学生有足够的功课可以做,先生们每天都要绞尽脑汁编写题目,足足九张卷子的题目,这里头的工作量可不算小。不过,这些心里话肯定是不能拿到学生面前说的,郭弘经义正词严道:“业精于勤荒于嬉,读书的事,怎么能叫苦叫累?陛下和小殿下对你们寄予厚望,日日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以为平时吃的喝的不需要花费银钱?那都是陛下自己贴补的!你等不思报效君恩,反倒叫起苦来,怎配做这国朝的栋梁之材?”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自然也不敢再叫苦。于秀儿很痛苦地领了一堆功课回家做。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桌吃饭时,于秀儿跟饿狗刨食似的,三两口把饭灌进嘴里,碗筷一丢,急匆匆地钻进书房做功课去了。于老爷子眉头一皱,想说孙女几句,她却溜得太快,瞬间不见人影。于老爷子不满道:“上了几天学,连规矩都不懂了,吃个饭怎么跟狗刨似的,吃完了也不跟长辈打声招呼,自己就下了桌,真是好教养啊。”于母连忙赔笑:“丫头不懂事,回头我说她去。”于父倒是晓得她功课多,替她说了一句话:“学堂里安排的功课多,秀儿忙着去做,匆忙间失了礼数,爹你不要跟她计较。”于老爷子把眼一瞪:“就她上学,就她要做功课?有福不也一样要上学做功课,怎么不像她似的饿狗刨食?”
世人对女子功课方面的要求本就不如男子严格,在于老爷子看来:孙女再忙,也没有大孙子忙,作出这个样子实在不像话!于秀儿自然不知道饭桌上的争执,就算知道她也无暇理会,功课堆积如山,做都做不完,她哪有闲心管这些小事。于秀儿吃完饭就开始做,一直做到于家快要熄灯睡觉,仍旧没有做完。于母来过问:“这都深更半夜了,你的功课怎么还没做完?”古代没有电灯,夜里照明全靠油灯和蜡烛,灯油蜡烛都费钱,大多数人家都会尽可能节省,如果没有要紧事儿,基本八九点就吹灯上床睡觉了,九点钟就是他们口头的深夜,因为睡得早,所以才能大清早四五点钟就起床干活儿。这会儿就是差不多九点左右。
看到这么晚了于秀儿还在运笔如飞,笔尖都快搓冒烟了,于母免不了担忧。不问还好,这一问,于秀儿的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下来了,红着一双眼,哽咽道:“娘啊,我……我……你说我当初怎么就上了傻当,答应去上学读书呢,这念书的日子也太苦了!”
功课多得做不完,根本做不完!
于家院子只有一进,正屋是老两口在住,东厢是于父于母的屋子,以及一间公用的书房,西厢分给了于有福和于秀儿两兄妹。地方只有那么大,但凡开窗说句话,整个院子都听得到。老爷子出来给院门上锁,正好听到孙女哭哭啼啼地抱怨念书太苦,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站在院子里训道:“什么叫上了傻当,什么叫日子太苦?我看你是享福的日子过多了,不识好歹了,你大哥六岁就进学了,这么些年寒窗苦读,可曾叫过一声苦,说过一句累?你才上几天学,就敢抱怨日子太苦,不想去上学了?我听说你们学堂的伙食开得很好,顿顿都有鸡鸭鱼肉,家里人哪有这样的好饭好菜吃?你不要不惜福,做个功课都哭哭啼啼的!”把孙女骂了一通,于老爷子还不解气,本想把于母也骂一通,到底做公公的不好直接骂儿媳,就把矛头指向儿子:“老大,你是怎么为人父母的,一个大姑娘家,叫你娇惯成这般不中用的模样,念个书都叫苦连天,还能指望她做什么?″
于母晓得公爹在指桑骂槐,登时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