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一日后桌
暮瑜刚想上前指认,目光却猝不及防撞进了一双写满哀求的眼睛里。李立学大半个身子缩在课桌下，双手合十，小幅度地作揖,嘴唇无声地一张一合，“别……
那一瞬间,她心里某处刚冒头的正义小火苗，像是被冷水倏地浇熄，只剩下青烟一缕，卡在胸腔里不上不下。
暮瑜突然想起某本书里写过：年少时我们总以为世界黑白分明，后来才明白，大多数人都活在深浅不一的灰里。
而现在,她正处在这片灰蒙蒙的迷雾里，进退维谷。她烦躁地将视线甩向门外，透过窗棂照进来的阳光下，不知何时悄声无息地多出了两套课桌椅。
林霁从倒扣在桌上的椅子后探着半个身子，看见她望过来，立刻咧开嘴，大大方方地挥手，活像校门口那只见了熟人就摇尾巴的大金毛。他又用胳膊肘怼了怼被半边墙挡住、斜倚在墙上的那道清瘦身影。不用猜，一定是何知砚。
她还没理清眼前这状况，讲台上的黄国成再度开口,声音沉肃：“行，既然没人承认，那就集体承担后果。今晚全班留下打扫实验楼，损坏的投影仪费用平摊,明天王老师把钱收上来,交到财务处。”他话音一顿,转头朝门外喊道：“来，按顺序，进来五组同学。”门被彻底推开，林霁和何知砚率先搬着桌椅进来，路过暮瑜身边时，林霁还冲她眨了下眼睛。
王岚在一片叮咣声中迟疑地问：“黄主任，这是.…？”“实验班的线路被人为破坏了，投影仪也需要换新，今天先让实验班的学生分散到各班听课。今天的升旗和课间操，分到班上的同学就跟着你们班队伍。黄国成言简意赅地解释完，随即转身，“我还要带其他同学去下一个班，先走了。”
“黄主任，我陪您过去。"王岚连忙跟了出去。好学生的行动效率果然惊人。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新增的桌椅在教室后面的空档处，整齐地排成一列，人也各自落座。暮瑜甚至注意到何知砚从书包里拿出湿巾，仔细擦了一遍桌椅才坐下。暮瑜和江栖对视一眼，默默走回自己的座位。经过某排位置时，暮瑜甚至还听到有女生压抑着兴奋小声说：“哇，实验班的帅哥这么近距离投放？还是两个！我们班今天空气质量指数飙升啊！”“福利局！绝对是福利局！"另一个女生小声附和。后排突然多了两个人，让暮瑜有些不适应，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拉椅子，却被一双明目张胆越界的白色运动鞋钉住视线。暮瑜蹙眉，屈指敲了敲身后的桌面：“收收脚，我一只手挪凳子可没准头。”
后方的林霁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眼睛瞪得溜圆，手指不可思议地在何知砚和暮瑜之间来回指点：“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叛逆妹妹见你不仅不躲，都敢开上玩笑了？！”
何知砚没搭理林霁的咋咋呼呼，脚却格外配合地规规矩矩放回自己的地盘。“对了！我想起来了！“林霁猛地一拍大腿，“昨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背景音那么吵，你俩是不是在游戏厅？！你个狗东西心机够深的啊！嘴上义正辞严让我别带坏妹妹，一扭脸自己倒是……
话没说完，何知砚一把揪住林霁连帽衫的兜帽，利落地向上一扯，兜头罩了他满脸，顺势抽紧两边的带子，打了个死结。林霁眼前一黑，弯着腰“诶诶”乱叫两声，“何砚，何知砚！你赶紧给我解开！我早上抓了半小时的头发！塌了跟你没完！”前排的李立学在这片混乱中转过身，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压低声音：“Woc，姑奶奶，你刚才差点吓死我了，我真怕你一个没忍住直接执行正义了。暮瑜知道男生之间讲究个“义气"或者“不多事"，她也没想把他架火上烤。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时候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维持表面那点脆弱的和平，让大家都能体面地下台。
她声音压得低低的，“怎么回事？周五晚上你不是信誓旦旦说，班长已经跟黄主任那边请示好了吗？”
李立学做贼似的左右瞟了瞟，单手掩着嘴，凑得更近，气声说：“谁知道那是他对外统一的话术啊！其实他就只买通了门卫室大爷！”他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快速地搓了搓，做了个全世界通用的数钱手势，“用的还是咱班的班费！本来计划得挺好，我们玩儿完，再给收拾回原样，神不知鬼不觉，结果出了点意外，没来得及收拾，不然黄狗也不至于气成那样。暮瑜问：“什么意外能比被黄国成逮住还惊悚？”李立学诡异地眨了眨眼，“我们…碰到那啥了……他绘声绘色地描述：“我们用实验班的电脑投影恐怖片，效果那叫一个逼真！后来有几个胆小的扛不住了，吵着要关掉。结果你猜怎么着？那电脑他妈的中邪了！主机强制关机了，投影仪也还是在放！画面卡在那个女鬼特写上，眼珠子还淌着血！不知道谁慌里慌张摸出美工刀，直接把连接电脑的电源线给割了，结果割了也没用！最后不知道谁吓得抄起字典把投影仪给砸了我们当时都快尿了，人直接全跑了…”
他描述得活灵活现，暮瑜听得脊背隐隐发凉，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低笑。
那笑声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空气中紧绷的恐惧感。她猛地回头，瞪向笑声的来源。
何知砚懒散地靠着椅背，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