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一旬过去,明婧按照规定,送画给本旬在永宁楼花费最多的那人。
只是没想到,那人居然是江绪。
自傅说来永宁楼闹事那日,江绪好像格外关注永宁楼的举动,几乎日日都来。
才过去七八日,江绪就花费了七百五十两。
明婧将菜价定得极低,最贵的菜品不出十两,雅间包厢一日也顶多需要五十两,江绪如何花费这般多的银两,明婧无从得知。
难道江绪胃口极大?
又或者,挥金如土?
明婧想得出神,走到江绪所在的雅间门前,还未回神。
她双手拿着画卷,很是珍惜。
垂枝在旁提醒道:“姑娘,快去进去把画交给江公子呀。”
即便江绪是中军都督府的指挥佥事,明婧周围的人也习惯称呼他为“江公子”。
一个称呼而已,江绪不在乎。
称呼他为“江大人”的话,江绪不由得汗颜,年龄都被说大了好几岁,像上一辈的人。
许是垂枝的声音过清脆,如利刃般刺破明婧的想法,明婧下意识“嗯”一声,由垂枝推开门走了进去。
刚踏进雅间,明婧堆起个笑脸,笑意盈盈地叫声“江公子”。
江绪闻言,方才还在思忖着事情的他,现在即刻站起身来,跟明婧打了声招呼。
明婧说出自己的来意,“自那日起,我规定每旬在酒楼花费最多者,可得我亲手所绘的一副画。”说着,明婧慢慢打开画轴,一副莲花图映入江绪眼帘。明婧展开画卷,接着说道:“今日我查了账房,本旬消费最多者,当属公子一人。”
江绪茫然。
他可未曾听说过永宁楼有这条规矩啊?
不过他真的花费了如此之多吗?
江绪并不觉得,因为他才来永宁楼用了几日的饭,仅仅是嘴巴子挑剔了些,什么菜、酒水以及饭后糕点,他都要最好的,否则食欲不振,难以下咽。
当然,他也不铺张浪费,是用完一部分之后,再点了一些,分给府上的小厮们。
靖远伯府里姓江的人占了一大半,无一人是他的至亲;玉桥巷江宅的人姓氏皆不相同,个个都是他的手足。
“那在下多谢姑娘好意。”江绪纳罕地将画卷收下,没有拂了明婧的颜面。
江绪认真欣赏画中的两朵莲花看,用手抚摸着画上莲,道:“笔力干脆,手法娴熟,当真是巧夺天工之作。”
明婧含笑接受江绪赞意。
画上所画的是并蒂莲,江绪并不这么认为,他一手提着画,将画摊开给明婧看。
“一根部浑浊,一根部纯净。”江绪分别指着那两朵莲花,接着道:“放眼看去,谁人都会以为这是并蒂双生,但是谁又知道你的细心之处。”
明婧饶有兴致地听了下去。
她是画的主人,赋予画灵魂和生命,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幅画。
所以她很好奇江绪会说什么。
“姑娘在一朵花下画了淡淡的黑影,似日光下不被光所照的另一面,其实这另一朵莲,并非同它并蒂双生,而是它心中的自己。”江绪说道。
明婧眼底流露出赞赏之情,颔首道:“确如公子所说。”
江绪盯着旁边那朵莲看,又忍不住看了眼莲身处的环境。
不知怎的,所见之处,皆能联想到她。
莲花的处境,恰恰反映了明婧当前的处境。
江绪叹息一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轻声跟明婧说道:“姑娘别担忧,有我在,姑娘定能得偿所愿。”
“但愿如此。”明婧苦笑,“公子慢用,我先走了。”说完话,明婧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
望着明婧渐行渐远的身影,江绪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心了。
为何现在,明婧一难过,他的心上总像压了块大石头,半点儿也不舒畅。
很压抑。
是自己与明婧相熟的原因吗?
但是二人之间的称呼,总是“公子”“姑娘”的来来去去,这般生疏,哪里是认识有几个月的人。
就连他自己都认为明婧跟他不熟,为何樱李出事不第一时间通知他?
他难道不是明婧在京城的靠山吗?
原来只有他自己这么认为。
明婧可以自己面对。在应付不了外人时,明婧第一个想到的人,永远都不是他。
曾经他在她面前寡言少语,如今见她接二连三地出事,怕她受不了打击,变得越来越关切她。
江绪收好画卷,独自酌酒。
他喝了一杯又一杯,就是灌不醉自己。
他心中莫名其妙浮上些许忧伤,脑海里时不时回想这些日子和明婧的相处,自己都未曾发觉掉了一滴眼泪。
他不知她闺名,她不知他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