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娘子闭上眼睛,抱住孙令耀,双手合十,开始默念佛祖保佑。而王婆婆一左一右拥住元娘和陈括苍的肩膀,夜已过了大半,又受了许多惊吓,元娘的手脚皆是冰凉一片,但很稀奇,王婆婆粗粝的手依旧温热有力,被她按住的肩膀,便有源源不断的热度,温暖着元娘,替她挡去外面呼啸的冷风。元娘跪坐在地上,双手扒住王婆婆的腿,倚靠着王婆婆。她紧张害怕到面色青白,手也在颤抖,她很想哭,却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越是遇到危急的情形,越是不能哭,否则脑子和浆糊似的,只会更加没救。元娘颤抖着手,暗自想着,什么都好,神、佛,救苦救难的太乙救苦天尊,过世的爹爹和阿翁,求求你们,救救她,保佑她们,别让那些人闯进来。她甚至想着,如果这只是一场梦该多好。
天亮了,梦醒了,徐承儿又会在她窗下喊她,她们一块去马行街吃猾础,回来路上也许能在州桥上看见魏观站在垂柳下,微笑着望她,而犀郎正准备出门去学堂。
阿奶忙着招呼客人,瞥见她,也会突然叉腰骂人,却又给她塞吃的。而阿娘会拦住阿奶,把她带到屋里,给她量身上尺寸,夸她长得好,说她家的元娘又长高了。
这只是一场梦。
她在心心里说。
可惜……
不是。
外头的哭喊声忽然明显,像是熟悉的,也可能不熟悉,但显然不会是贼人的哭喊。
“我的儿!”
“呵啊啊啊!”
“别、别杀……”
元娘颤抖着捂住了耳朵,这是梦,这是梦,她终究没有忍住,大滴泪珠滚落脸颊,溶于地面。
忽而,脚步声似乎去而复返。
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凌迟着屋里人的心。
王婆婆眼睛忽而瞪大,凌厉有神,她攥紧元娘的手,猛然起身,害得元娘踉跄了一下。可元娘不敢说话,任由王婆婆用力箍住自己的手,近乎拖拽地跟随直到走进了灶房。
灶房显得有些乱,王婆婆最爱干净,这灶房当初砌得也宽敞,只是近来买了许多柴火和木炭,柴火堆到了屋顶不止,垒了足有两三堵。于是,原本靠墙的物件都挪到了中间,屋里也显得十分逼仄。但在这时候,似乎又不是一件坏事。
因为墙边有支撑屋顶的柱子,所以柴火没法和墙严丝合缝,留有一处空隙,不大,也就是够小猫小狗钻进去的。王婆婆刚好用来放了一袋木屑,是用来起火的。
此刻,她将那装木屑的麻袋挪开,把元娘塞了进去,她蜷缩起来,恰好够塞进去,露出的一些,用麻袋挡住,若只是站在里头粗略扫一眼,压根看不出来王婆婆也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有用,可总好过让元娘毫无遮挡的在堂屋里陪着她们吧?
“不管有什么动静,即便他们真的闯进来把我和你娘你弟弟都杀了,也不许动,不许哭出声。假使我们都死了,你就必须要活着,知道吗?”元娘不想哭,但眼睛似乎不听话,不断溢出泪水,她的鼻尖泛红,看着可怜无辜,大颗大颗的晶莹泪珠滑落,她还在克制自己的情绪,捂住嘴,红着眼,认真点头。
她的眼睛始终与王婆婆正视,不躲不闪,即便盈有泪水,可她的眼神是坚韧肯定的。她小,她弱,她时而有些调皮,但她是王婆婆的孙女,她有与王婆婆一脉相承的坚强。
王婆婆知道。
可来不及再多说什么,王婆婆的手抚在元娘的头顶,轻轻一按一抚摸,眼睛里有不舍,最后,她将麻袋一盖,毫不犹豫地坐回堂屋。留下元娘,独自蜷缩在狭小的空隙中,鼻息间是灶房常年被火烧出来的烟熏味,还有柴火的厚重味道。
她双手捂住嘴,闭上眼睛,忍不住发颤,心心中不断地祈祷,耳朵聆听四周的动静。
元娘很聪明,纵然只能听见微薄的动静,却不妨碍她能根据蛛丝马迹去猜测。
小门和大门都锁得很严实,而且用了重物挡住,等闲的成年男子,即便是三无个也很难踹开,用木桩什么撞开兴许可行,但不见得会用来针对小小的宅院没人知道她家的来历,能来劫掠的无非是结伴而行的闲汉贼人,还有散兵游勇,真正训练有素的兵士只会用来闯入高官府邸。那便还有希冀,只要能引来军巡铺的人。但今日汴京的动静太大了,军巡铺的人兴许也被叛乱的兵士围住,即便没有,大抵也不敢出去维持安定,谁知道得罪的是谁呢?倒不如等尘埃落定。
在元娘为了转移心中恐惧,开始仔细思索的时候,明显没有被瑞开门的院子,出现男子的粗犷声音。
对方中气十足,夹杂着肆无忌惮的猖狂,纵然元娘躲在这样的角落里,也能听得清说了什么。
“别哭了,再哭莫怪我刀下无情。”
“将钱全都拿出来,若是叫我搜刮到,老虔婆,仔细你的脑袋。”元娘极为认真地侧耳听着,还好,无非是索要钱财,只要不是一闯进来就杀人便好。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家里还有铺子与地契,纵然被搜刮走明面的钱财,也照样能在汴京好好地活下去。
阿奶不会和别的人一样,抓着钱财不肯松手,因此丧命。元娘的心里微微安定了一些,她在想,既然那些贼人没能破门而入,那么应该是在劫掠其他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