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十四原先真以为,八哥是个难得的好哥哥,只是耐不住有着贾环从中斡旋,再加上他和庆祺之间同父同母的关系,于是这才多和四哥混迹在一块儿。
饶是如此,他的心中,也没觉得八哥有不对的地方,顶多是有些时候,八哥作为皇子,太过好说话了一些罢了。
可是如今……
老十四突然发现,四哥讨厌老八,那是有原因的。
老八这人看着贤,但实则……蔫坏。
不过这话老十四放在心底,没说出口,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摇头感慨起来:
“如今要说父皇最烦心的事儿,还得是荣国公府的贾宝玉。”
“这贾宝玉出自四王八公这老一辈的勋贵,父皇对他们多有优容。可是偏偏先前贾宝玉涉及到科举舞弊案中,好不容易被放出来,偏生江南那边的考生不乐意,这次甚至还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来。要是不能给考生一个说法,只怕结局并不容易……”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次贾宝玉昏迷,也是受了前朝刺杀的缘故。他身中的那一箭,要说救驾有功,替父皇挡了那一箭……也不算。但要说全然没有关联……”
老十四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都皱巴到一块儿去了。
显然,这事儿在他看来,那是真难办。
就在老十四说起贾宝玉的时候,乾清宫内的康帝,也正说起贾宝玉。
此时,站在康帝身前的,多是几个一起下江南的儿子。
除此之外,庆稹、庆祥赫然也在其中。
庆祥站在原地时,看向康帝的目光略有些闪烁,直到康帝的问话落在他身上,庆祥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似的,惊讶地发出一声单音:
“啊?”
出乎意料的是,康帝此时的耐心出奇的好。
就好比现在,他看着庆祥,再度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庆祥,你以为,经此一遭,荣国公府的贾宝玉应当如何?是罢官革职,还是像是庆撰说得的那样,事缓则圆?”
庆祥略作思忖,心中便已有了答案,开口就道:
“父皇,儿臣以为,贾宝玉虽涉科场弊案,然此番南巡确为前朝逆党所伤。若立时革职查办,恐寒了勋旧子弟之心;若全然不加惩处,又难平江南士子之愤。不若暂夺其职,令其归家闭门思过。一则全了四王八公体面,二则观其后效一一若其能洗心革面,来日或可酌情起复……”
说到后面酌情起复的时候,庆祥的话语,微不可见地一顿。
在场之内,要说谁能够察觉到其中微妙,恐怕除了庆祥本人,也就一直关注自己十三弟的老四庆祺了。庆滇心中明了,以老十三那骨子里的侠义性格,对于贾宝玉科举舞弊,恐怕多是不待见。
要是放在以前,早就直言不讳,要将贾宝玉革职查办了。
但是经历太子被废,被关养蜂夹道的事情后,老十三若说心思没有分毫变化,那自然是假的。君父、君父,先是君,再是父。
曾经觉得能说的话,现在到了嘴边,却要反复思量,仔细斟酌,才能再度开口。
康帝闻言,则是微微点头,显然对于此话认可占多。
庆祥见状,微微松了口气,旋即心中又有一抹若有若无的落寞闪过。
父皇……终究是老了。
人老了,就会想到过往。
而想起过往,难免就会念及旧情。
四王八公这些老勋贵,当初跟着康帝征战四方,如今贾宝玉犯了这样的错处,要是早年的帝王,哪管你是四王八公的哪一家,但凡犯了科举舞弊一事,自然少不得褫夺封号爵位,更遑论只是区区革职。只是……念及旧情,也并非没有好处。
想到前往乾清宫前,贾环、庆稹和他在雍亲王府商讨的话语,庆祥的眸光微微一顿,就流露出几分坚定来。
就见众人商讨出雏形之际,庆祥突然双膝跪倒在地,开口就道:
“父皇!如今京城尚有酷暑,儿臣与贾环倒腾出了硝石制冰一法,想着紫禁城苦夏,愿意将硝石制冰的法子,献与父皇!”
康帝闻言,神色中,倒是透露出一丝兴味来。
紫禁城居大不易,单说一个德妃的永和宫偏殿,就住了宫里头不少官女子和答应。
像是夏日里的用度,各宫的娘娘们自然是不缺的,但是对于那些品阶不高的嫔妃来说,这盛夏天里的紫禁城,就好像是被火焰蒸烤的熔炉,咕咚咕咚冒着热气。
康帝手下,自然是不缺硝石的,若是此法有用,倒是能减少不小的麻烦。
康帝低头,看向跪伏于地面的庆祥,神色中不免多了几分复杂。
尤其是想起曾经的那一巴掌,包括把十三关在养蜂夹道的日子,康帝心中更是滋味莫名。
说到底,庆祥放在原来,也是他宠爱的儿子之一。
只可惜,至高之位,孤独冷清,他是皇父,更是大乾的天子。
然而,正是此时,庆祥陡然开口:
“只是父皇……昔年二哥还在的时候,对诸位兄弟多有照拂。儿臣斗胆,恳请父皇一个恩典,准儿臣于御前侍卫陪同下,给二哥送上几篓冰块。如此,全了兄弟之情,毕竟是天家骨肉,儿臣闻得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