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氏听到香菱的话,终究是不舍得女儿,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当她看到香菱不安的神色时,心中有些酸痛。
香菱自小便被拐子带走,辗转多地,如今却能有这般模样,可见贾环素日里待香菱不薄。
且说句难听的,就算香菱被他们带回去了,可那又如何?
如今就封氏的条件,谁又能保证,香菱带回去以后,日子还能过的如同在将军府一般?
要知道,在将军府里,香菱就算不是无忧无虑,也总该是衣食无忧的,扪心自问,就封氏现在的处境,还真不敢大包大揽的,将香菱带回家中。
再退一万步,香菱跟着贾环的日子久了,如今看来,香菱对于贾环的情谊,明显非同一般,若非有血缘关系在,谁又能保证,在香菱如今又会如何抉择。
更何况……封氏看着香菱微红的耳尖,哪里还不知道女儿的心思?
见状,封氏微微叹了口气,不顾父亲封肃警告的眼神,居然主动走上前,真心实意地冲着贾环开口:“环三爷此恩,民妇永生难忘,只盼着将来死后,也好变成个大青牛,驮着三爷,结草衔环地报恩。只是如今,不知道三爷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
贾环见封氏看了眼香菱,欲言又止,就知道封氏言下之意大致是什么,只是微微思忖,他便点头应诺,转而抬步向外走,封氏见状舒了口气,觉得这位环三爷比起一般权贵,竟是意外的好说话。封氏看了眼香菱,突然有些明白,这傻丫头的心思究竟从何而来了。
等到封氏和贾环退到院子外边的时候,甄士隐却已经做出假寐状,闭上了眼睛,看似波澜不惊,但微微颤动的眼皮子,却依旧显露出心底的不平静。
血脉亲缘,哪里是真那么容易放下的?
可是甄士隐更明白的是,他这般身份,早已不是曾经衣食无忧的富庶乡绅,纵然能把香菱带走,可是难道之后,让好端端的女儿陪着他风餐露宿么?还是说,找个清贫人家,一辈子为柴米油盐发愁?甄士隐是出家了,但是出家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知道自己心思多,但是为子女计,却又不得不做这事儿。
正是在这个时候,先前对于封氏这个女儿诸多看不顺眼的封肃,见到香菱后,却忍不住浮现出一个“慈爱”的笑容来,衬着他那张老脸上的褶子愈发深了。
就听得封肃开口:
“香菱,你……在贾府过得如何?”
香菱对于父母记忆都淡薄,更何况是封肃这个祖父了,且她瞧着封肃此刻的眼神,倒是像与原先贾府里,那些见到环三爷得势,就换了副面孔的婆子一般无二,香菱心中默默警惕,连带着脸上的神色,也只是不咸不淡:
“您这话错了,如今哪里是住在贾府,三爷已经是四品将军,早就开府分立,两家都不住在一块儿了。至于过得好不好,跟在三爷身边,您瞧瞧我这模样,也不能觉得是在吃苦吧。”
香菱话说得认真,谁知道封肃听到后,却皱了皱眉头:
“这……环三爷如今不过如此年岁,就分府别立,不会有人……说嘴吧?”
香菱听到这话,当即就不高兴了,她撇过头,皱眉抿嘴:
“您的意思,难不成这事儿还是环三爷做错了?三爷为人最是清正,平日里对待几个姐姐妹妹,也是没话说。我看在您是外祖父的份上,才跟您多嘴一句,若是旁人说出了这话,我这会儿是万万不会同您说话的。”
“三爷能有如今的爵位,都是自己一步一步打拼出来的。他虽生于荣国公府,但是贾府的好处是一分都没有享过,反倒是因此惹上了诸多糟心事。自个儿亲人更是一个接一个地使绊子。外祖父您说我就罢了,但是要是说环三爷,我……不认!”
封肃都惊了。
他只不过随口这么一说,就听见香菱这么巴巴地说一通,先前说起另外事情的时候,也没有见香菱反应如此之大。
反倒是说起贾环的时候,香菱这嘴就跟连珠炮似的,突突地说个不停。
等到贾环回来,不知道和封氏说些什么,带着香菱离开后,封肃便从鼻子中哼出气来,看向封氏和甄士隐,若有所指:
“当真是姑娘家,早早的就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
只是这话说完,不仅甄士隐闭着眼不回答,就连封氏也是神色稀疏平常,恍若未闻。
封肃自己把自己气了一下,然后就冷着脸,自讨没趣,往厢房里走去。
回去的路上。
香菱一路叽叽喳喳,看起来就像是心中卸下了一块儿大石头。
等来到荣国公府的时候,就见贾敏身边的侍女,早早就等在贾府门口,只等着请贾环进去一叙。等走进了荣国公府,贾环来到荣禧堂,就见里头贾母等人,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想来……这个时候,孙绍祖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贾府,以至于贾赦知道事情败露,是又气又急,便是贾母再偏心,也不能说,对于这个孙女,是没有半分感情在的。
可要说贾母自个儿也看错了人,这一点,贾母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此时她看向贾赦的时候,眼神中,便带上了几丝怨怼。
“你给迎春找夫婿的时候,怎么不多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