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从前,贾环和赵姨娘还在贾府,母子俩都是不起眼的小角色时,小厨房对他们平日里多有怠慢,更遑论是专门记得贾环的生辰,给他做一桌子的席面了。
如今贾环倒是出息了,荣国公府小厨房里的婆子,也想要讨好贾环,奈何贾环如今搬出府,单独住在将军府。
只是每年,生辰那一日的长寿面,依旧还是往昔的滋味儿,从来都没有变过。
香菱看着贾环吃那一碗长寿面,不由得微微一笑,看着贾环的身影,不自觉地有些出神。
她想起了之前隔壁府太太送来的两个丫鬟,想到这里,香菱心头就有些复杂,或许……早在原来,她不知道自己是甚么心思。
只是如今,香菱在那日以后,心中便隐约明白了,自己是个什么心思。
只是香菱看着贾环,撑着腮帮子,总觉得有些苦恼。
环三爷迄今为止,仿佛从未流露出这般念头来,要是寻常人家,爷们遇到丫鬟投怀送抱,指不定就笑纳了,奈何放到贾环这里,香菱怕就怕自个儿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贾环吃完最后一根长寿面,就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结果目光刚好直直地对上香菱那颇有些幽怨的目光。
这丫头最近总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贾环是过来人,不是毛头小子,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过……考虑到今儿董翎说的事儿,贾环想着,这事且放放,等这茬过后,再做决定不迟。
谁知就在这会儿,香菱却掏出一个荷包,放到贾环手中。
这荷包的用料不算顶好,但放在外边,也算是拿的出手,贾环仔细打量这天青色的荷包,不由得有些讶异:
“这料子……是姨娘赏你的织锦?好好的绸缎,用来做荷包,倒不如给自己做一身衣裳。”香菱笑得眼眸弯弯的,就像是两泓月牙儿似的,眉心的红痣明艳,看起来出尘灵气,她冲着贾环眨巴了一下眼睛:
“三爷生气吗?”
贾环戳了戳她的额头:
“你再去库房领三匹织锦,这次的布料,拿着自己用。”
香菱这下子,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缝儿了,只是下一瞬,贾环就开口,笑意微敛,正色开口:“香菱,你想要见见你爹娘吗?”
香菱瞬间,在原地怔住,就连嘴角的弧度,都来不及变化。
甄士隐,原本是姑苏乡绅,性情单薄,乐善好施,本有独女英莲,也就是香菱,自幼将这女儿视若珍宝,却在香菱三岁那年,被拐子拐走。
后来甄家破败,甄士隐带着妻子封氏,一路前往大如州,投奔岳父封肃,只是被岳父讥讽。找到甄士隐一家的时候,董翎也是废了老大的力气。
毕竟封氏和封肃都在大如州定居,倒是好找,但是甄士隐却因为被僧道点化,顿悟红尘,遁入空门,行踪宛若浮萍,踪迹未定。
此番能够寻到甄士隐,董翎也是运气好,可即便找到了,董翎下边的人,又是费了好一番功夫,这才将甄士隐带到京城来。
此番城中小院里,封氏、封肃和甄士隐都一道坐在院子里,可是这三人之间,就像是隔着天堑一般,一眼望去,宛若陌路之人。
封肃看着甄士隐,目光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甄士隐手里拿着拂尘,头上戴着道观,身上的衣服打着补丁,却意外有着槛外人的出尘之气,仿佛与世俗就此毫无瓜葛。
封氏看着甄士隐如此,心中说不上是酸涩更多,还是怨恨更多,只是眼下,她将心神都放在即将到来的香菱身上,以至于眼神都直勾勾地看向院子外的大门处。
似乎是母女连心似的,就在封氏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院子外时,院子的大门,微微打开一条缝,紧接着一个身着锦缎,看起来不比寻常小官之女差的香菱,就推门而入。
她身上的桃色襦裙,愈发显得她娇俏灵动,尤其是肌肤似雪,乌发如墨,双目清澈湛然,红痣灵气盎然。
封氏看到香菱的刹那,这形容槁木的妇人脸上,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不住地往下掉。
香菱看着这三人,先是觉得有些陌生,下意识地就想要后退,但看到门外停着的马车时,她就有了胆气,再度上前,看向封氏等人。
看着多年来,容貌大变的女儿,封氏一把上前,就抱住了香菱,她的手臂枯瘦,但是在这一刻,却迸发出了无限的力量,将香菱紧紧搂在怀中,仿佛就像是恨不得融入骨血一般。
这一刻,封氏泣不成声。
甄士隐的目光看似平淡,但是香菱清楚,来自父亲的视线始终在她的身上盘亘,似乎有着怀念,有着歉疚,但表面上,甄士隐出奇的漠然。
以至于当母女还在互诉衷肠之际,甄士隐压下心底那股莫名的酸涩,只是淡淡道:
“贫道已是出家人,身处红尘槛外。如今尘缘已断,我也已经见了你最后一面,从此以后,天隔两方,你我再无父女关系。”
从前的事儿,香菱早已记忆模糊,但是当甄士隐说出这话时,香菱还未如何,封氏先是怒了。父亲不慈,丈夫不能依靠,这些年来,封氏都是靠着找到女儿的这口气,日日吊着命,苟延残喘至今。如今找到了香菱,心病已解,封氏淤积在心中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