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听到小厮之话,怔愣在原地,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手脚冰凉,等好不容易从这消息中缓过来,贾政便又连忙追问出声:
“这是……未曾考上案首?”
小厮苦着脸,点点头。
岂止是如此而已?
他欲言又止,想要把真相说出,可却未曾想到,向来最注重体面的政老爷,却在放榜之时,大惊失色,猛地迈步向前,扣住小厮的肩胛骨,目光如炬:
“那……考不上案首,考上童生,也是一桩喜事了。是了,案首之名次,既要有实力,又须得看运气,指不定有些文章,刚好投了考官的性情,于是便指认作为案首。”
贾政似是在自我安慰,于是又拍着胸口,喃喃道:
“索性如今童生功名拿到手,也不算差,总归还有接下来的府试、院试,如今一朝蛰伏,将来金銮殿上登科,高中探花榜眼乃至状元,也并非没有甚么可能。正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如今韬光养晦……”贾政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这个时候,那小厮却噗通一声,再度跪倒在地,几乎要将头埋进胸口,这才颤抖着声线道:
“老爷!宝二爷……未曾考中童生功名!”
王夫人豁然起身,手中的帕子倏地捏紧,而贾政更是抽着脖子,仿佛眼珠子都能突出,霎是狰狞:“你说什么?!”
王夫人突然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只是站在原地,都有种身形不稳的感觉,只是她此刻还强撑着身子,勉强露出一丝笑来:
“放榜之人如此之多,指不定是看错了。宝玉连第一次有人科举舞弊的时候,都能考中童生功名,怎地如今没有那些人占位置了,反而考不上了?这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那小厮听到这话,却只是苦着脸:
“二太太,此事千真万确!奴才对着榜单的名字,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看了几十次,都未曾看到宝二爷的名字。若是太太不信,只管差人去瞧便是。奴才哪里敢拿这种大事,同太太顽笑?”
王夫人闻言,两眼一翻,竞然直接晕厥过去了。
荣禧堂内,顿时就乱作一团。
却不想,正在这时候,高座上的老祖宗也是头疼欲裂,直接阖上眼晕过去。
反倒是贾政,原本他也觉得眼前恍惚,大喜大悲下,竟然有种两眼一黑的感觉,可眼见王夫人和老太太都晕了,他愣是强撑着一口气,派人调度起来,同时赶紧吩咐旁边的小厮奴才,去请府外方回春堂的大夫。“你是说……宝二爷没考上童生?”
赵姨娘听到这话,顿时就乐了。
如今日子过得舒心了,赵姨娘有时候觉得没甚么趣味儿,便经常打听隔壁的消息,当个乐子逗。谁曾想到,荣国公府的乐子,那是一个接着一个,丝毫没有停歇的时候。
赵姨娘转过头,看向贾环,忍不住担忧:
“如今算是明眼人都能知晓,这隔壁的宝二爷,也算不上冰清玉洁。只是他掺和进了舞弊案中,这不会……连累到环哥儿你吧?”
闻言,香菱蛾眉轻蹙,竟也带上了几丝忧虑,看向贾环之余,便多了一抹凝重之色,显然,赵姨娘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
贾环闻言,却露出个笑容来:
“姨娘别急,有的是人比我们还要急。且如今京城里,哪里只有荣国公府一家勋贵子弟,掺和进了这桩科举舞弊案中?旁人如何我不知道,但是有个人,我却知道,他再贤名不过,乐得去摘这份顺水人情。”有的人?
赵姨娘身居内宅,不懂得外边的事情,只是香菱瞧见环三爷的模样,心头又是一动。
乾清宫。
此番科举舞弊之案,涉及勋贵之多,便是康帝也未曾料到。
尤其是作为四王八公之一的贾家,竟然也牵涉其中,这让康帝多了一种被背叛之感。
他给予四王八公的体面,难道还不够吗?
这荣国公府即便考不中科举,但是勋贵人家的底子在,沿袭三代爵位,难不成还不够吗?
康帝握住茶盏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似乎流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而正在这时,传来老八庆祸拜见的声音,康帝眸光微微一闪,便着人领他进殿。
龙椅上。
康帝听着下方庆祺之言,眼神逐渐暗沉,偏生庆撰这会儿低头,未曾看到康帝的神色,只是兀自进言:“父皇容禀,这些勋贵旧臣,纵然有千般罪过,但到底替咱们大乾的江山扛过刀子。如今像是荣国公府老国公坟头柏树才碗口粗,父皇难道就要砍尽他们子嗣旧故的顶戴吗?”
“四王八公同我们大乾江山,都是同气连枝,乃是从刀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功臣。儿子只求父皇宽仁,留些颜面,这般作为,非是心软,而是不愿寒了勋贵旧臣曾经立下汗马功劳的心!”
康帝沉默片刻后,却倏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你倒是个贤名的。”
此话一出,老八庆祺的心顿时就沉下去,转而脸颊的笑容,也带上了几分僵硬。
偏偏康帝似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惊疑,于是又开口,似是无意:
“良嫔那里,朕原本是打算晋她为妃位,只是如今后宫妃位,四角齐全,朕心中,到底还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