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灼灼:“只限此一万八千亩官田,只招募约四千户。名额有限,先到先得,愿者报名,过时不候。”
常县令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所有劝阻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下官……遵命!”
一个时辰后,县衙书吏房内灯火通明。
常县令亲自口述,师爷伏案疾书,一张张告示迅速成型。
翌日清晨,盖着新昌县衙大印的告示,被快马送往全县三十余个村落。
里正们敲响村口的铜锣,将消息一字一句,宣读给所有村民听。
短暂的死寂后,各个村庄如同投入滚烫油锅的水滴,轰然炸响。
人们丢下手里的活计,争先恐后地涌向里正家。
煤山脚下,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安的躁动。
告示贴出后,矿工们聚在窝棚间,低声议论像夏夜蚊纳嗡嗡不绝。
县主收了钟家的地,招募人种双季稻,免租给地。
这消息像滚油泼进凉水,炸得人心浮动。
“王老五,你说咱还挖不挖这黑石头?”一个满脸煤灰的汉子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人,“种地三年就给地契,那可是自家的地!”
被问的王老五闷头抽着旱烟,眉头拧成疙瘩:“地是好,可咱除了刨石头,还会啥?种地?那地头蛇是好相与的?万一种砸了,喝西北风?”
“就是!县主那告示上说了,只招四千人,抢破头也未必轮得到咱!”另一个年轻些的矿工插嘴,语气焦灼,“要是两头都落空,可咋整?”
是赌一把去种那不知收成如何的稻子,还是守着这黑簸簸的煤山?
没人能给出笃定的答案。
这躁动不安的气息,直到沈嘉岁亲自出现在矿场中央的土台子上,才骤然一静。
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那个身着素色锦袍的身影。
她身后只跟着管事沈盛和两个护卫,山风拂过她鬓角,显得格外沉静。
“诸位,”沈嘉岁开口,声音清亮,“新昌县招募农户之事,想必大家都听说了。”
短暂的停顿,让矿工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但煤山,依旧需要你们!煤石开采、运输、制成煤球,每一环都需人手。且日后规模只会更大,所需劳力只会更多!”
“本县主在此明言:凡愿留下者,皆可留下,工钱照旧,伙食照旧。若有家眷愿意参与官田试种,亦不阻拦!”
轰
短暂的死寂后,巨大的喧哗声猛地爆发出来。
“留下!我留下!”王老五第一个激动地跳起来,挥舞着拳头,声音洪亮,“县主!我王老五挖了二十年煤,这山头哪块石头硬,哪块煤好烧,我闭着眼都知道!我留下!”
“我也留下!县主!我力气大!别人推一车煤,我能推一车半!”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拍着胸脯吼道,脸膛涨得通红。
“县主!我会看煤层!能找着厚煤!”一个精瘦的老矿工挤到前面喊道。
“我会赶车!运煤一把好手!”
“我……”
争先恐后的声音此起彼伏,生怕喊慢了会被落下。
留下有活干有饭吃,还有工钱!这比去种那前途未卜的地,实在多了!
沈嘉岁抬手虚按,沸腾的人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好!愿意留下者,即刻去找沈管事登记。沈管事会根据各人所长,安排具体活计。煤山兴旺,离不开诸位之力!”
她目光转向身旁垂手侍立的沈盛。
“是!县主!”沈盛立刻躬身应下,转身面对人群,大声道:“愿意留下的,排好队,到我这边来登记!一个个来,别挤!”
人群立刻涌动起来,排成了几条长龙。
沈盛带来的四个沈家家生子,手脚麻利地在临时搬来的长桌后坐定,摊开名册,备好笔墨。登记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矿工们报上姓名、籍贯、年龄,以及自己最拿手的本事。
沈盛或那几个家生子便提笔记下,偶尔抬头问一两句细节。
长长的队伍中,混杂着数十个身影。
他们同样穿着矿工的粗布短褂,脸上、手上也刻意抹了些煤灰,排着队,安静地等待登记。只是,若细看便能发觉不同。他们的眼神更沉,动作更稳,站立时腰背下意识地挺直,带着一种硬朗。排队时彼此间眼神偶尔交错,带着无声的默契。
轮到其中一个时,沈盛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人脸上煤灰也遮不住一道浅浅的旧疤,从眉骨斜划到颧骨。沈盛不动声色,在名册上写下:“赵铁柱,籍贯颍州黑石沟,年三十,力大,擅推车。”
“赵铁柱”登记完,沉默地走到一旁空地。
很快,那数十个气质特殊的“矿工”都登记完毕,名字被混在长长的名册里。
登记持续了大半日。当最后一人按下手印,沈盛合上厚厚的名册,对沈嘉岁恭敬回禀:“县主,登记完毕,皆已安排妥当。”
沈嘉岁微微点头,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那数十个沉默的身影。
次日清晨,煤山深处。浓密的林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数十辆特制的独轮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