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罐头厂外一片漆黑。
两个瘦小的黑影,在罐头厂的墙边一点一点地朝着西边挪动。
刘光天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他身后的刘光福也是小脸煞白,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一只手死死拽着哥哥的衣角。
“别…别怕…”刘光天咽了口唾沫,与其说是在安慰弟弟,不如说是在给自己壮胆。
“就…就前面那个豁口…我白天看好了…好多箱子…肯定有…有磕碰坏的…”他想起许大茂那句“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一股邪火混合着馋意冲上脑门,暂时压倒了恐惧。
两人终于挪到了围墙的那个豁口处。
这里似乎是施工时留下的临时通道,后来用铁丝网潦草地拦了一下,也不知被谁又扒开了一个能容孩子钻过的口子。
豁口里面,堆叠的废料箱和垃圾几乎堵到了铁丝网边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刘光天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探进半个脑袋,借着远处灯的余光往里观察。
只见里面光线昏暗,只能看到一堆堆模糊的轮廓。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除了远处车间隐约传来的机器低鸣,只有风吹过铁丝网的呜咽声,没有脚步声,更没有人声。
“快,没人!”刘光天心中一喜,压低声音催促,自己率先从那铁丝网的破口钻了进去。刘光福犹豫了一下,一咬牙,也跟着钻了进去。
豁口内的空间比外面看着更拥挤。废弃的木箱、沾着油污的纸板、破碎的玻璃瓶、甚至还有一些腐烂的菜叶果皮,胡乱堆放着。
一股浓烈腐臭的味道直冲鼻腔。两人被熏得一阵恶心,但眼睛却瞪的又大又亮,在黑暗中搜寻着任何类似罐头的东西。
“哥…在哪啊…”刘光福带着哭腔小声问,脚下被一个空油桶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别吵,找!”刘光天不耐烦地低吼,也顾不得脏,伸手在身边的废料堆里胡乱扒拉。
他的指尖触到一个冰凉,圆滚滚的金属物体。
他心头狂跳,用力一拽一原来是一个沾满油污,瘪了一角的空罐头盒,心里瞬间失望不已。“空的…”他沮丧地扔掉。
就在此时,远处隐约传来一声沉闷的金属碰撞声,像是有人在关仓库大门。
紧接着,一道手电筒的光柱毫无征兆地从围墙的另一侧扫了过来,光柱刚划过豁口上方堆积的废料箱,刘光福一害怕,不小心将几块松动的木板碰倒。
“划拉!”
“谁?”
一声厉喝猛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顿时,刘光天和刘光福吓得魂飞魄散,刘光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跑。
他猛地转身,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朝着那个小小的铁丝网豁口就扑了过去。
“哥,等等我!”刘光福惊恐地尖叫,手忙脚乱地想跟上。
他个子小,动作又慢了一步,加上极度恐惧,脚下被一根横在地上的木棍狠狠绊倒。
“噗通!”一声闷响。
“哇!”
刘光福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额头重重磕在一块凸起的砖角上,剧痛瞬间袭来,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
巨大的惊吓和疼痛让他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嚎哭起来。
“光福!”刘光天刚钻出豁口,听到弟弟的惨叫,回头一看,吓得魂都飞了。
他下意识想回去拉弟弟,但围墙那边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和手电光柱正飞速逼近。
他甚至能看到一个高大身影的轮廓,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刘光天惊恐地看了一眼在地上翻滚哭嚎的弟弟,又看了一眼那越来越近的保卫科人员,一咬牙,竟丢下刘光福,头也不回地朝着黑暗的胡同深处狂奔而去。
“站住!”警卫班的值班班长张铁柱带着一个新兵,几步就冲到了豁口处。
手电筒瞬间锁定了在地上嚎哭,满脸是血的刘光福,以及豁口外那个仓皇逃窜的小小背影。“妈的,真有贼!”新兵小王又惊又怒,拔腿就要追刘光天。
“别追了,抓住这个。”张铁柱经验老到,一把拉住新兵,厉声道。
他眼神锐利地扫过豁口内外的环境一一被扒开的铁丝网、散乱的脚印、翻动过的垃圾堆、地上带血的砖块、那个空瘪的罐头盒……以及眼前这个哭得几乎背过气、额角血流不止的半大孩子。
“小王,控制现场,看住他,我去报告。”张铁柱当机立断,迅速检查了一下刘光福的伤口,见只是皮外伤,但血流了不少,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毛巾按在伤口上止血。
然后他就回了警卫室,并拨打了军一厂警卫连的电话:“报告!我是罐头厂的张铁柱,西围墙豁口发现情况,有两个半大孩子半夜进入罐头厂在厂区垃圾里找东西,意图不明,一个逃逸,一个受伤被控制。请通知厂办和警卫连领导。”
军一厂新建的车间内,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时间已近午夜,但这里的气氛却比白天更加凝重。
十几个松木箱整齐地排列在墙角,每一个都钉得严丝合缝,侧面刷着醒目的黑色编号,简洁的英文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