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出现在城门外的婴儿,应该就是苏漠化生以后的人形。因为一场意外,他提前开启了化生,所以身形退缩回人类婴儿时期,也在情理之中。
也不知道人世这二十年,他在陆地上是如何度过的。不过现今看来,他应该过得很是自在。不然为何不来海边寻找族人呢?
阿楚抬头看了看日头,初升的朝阳斜斜照在巷子内斑驳的砖墙上,一点点向下蔓延,一直蔓到阿楚的眼皮上。她闭着眼睛感受到温热的阳光,和投射到眼皮上的一片血红。
今日是酉月初二,离苏漠当值的日子还有五日。
阿楚低头看了看身上破旧不堪的披风,沉思着:我是不是要换一身衣裳?昨日年小远说过,人类社会分三六九等,衣服的华贵也是身份的代表。
正想着,年小远又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巷子。
他见到阿楚,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抱着阿楚的腿哭起来:“当铺的老板非说我这珍珠是偷的……他们把珍珠抢走了,还打了我一顿!”
阿楚捏了捏眉心,叹了一口气,是自己没有考虑周全,忘了这凡间多的是这种欺软怕硬之人。她一把拉起年小远,厉声道:“走!”
阿楚莹蓝的眸子里盛满了怒气,吓得年小远紧跟着她的步伐,疾步走出了巷子。
晌午未到,聚宝轩就来了一单大生意。钱老板美滋滋地坐在后堂,双眼发亮盯着手里一把莹润光滑的珍珠。这是南海顶级的合浦珍珠,色泽莹润,光滑无暇,大小均等,颗颗正圆,如蚕豆一般大小。
不知是哪个富庶人家的珍藏,被那小乞丐偷了去。他偷便偷了吧,竟然还敢明目张胆去当铺当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钱老板暗想着,晾他也不敢报官,这宝贝就由我收着吧。
这些珍珠,能换好多银子啊,我要用这天降横财做什么呢?钱老板抬头看着这间有些陈旧的当铺,心底盘算着:先把这门头好好装修下,再换一块黑檀木的招牌,再把这些陈年的摆设……
美梦还没做完,钱老板就看到一个人从前门飞了进来,哐!狠狠地砸在自己面前。
是前厅的掌柜许二。此时的他四肢扭曲着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匍匐在地,面目扭曲,喉咙里发出吭吭的声音,只余出气没有进气了。
钱老板“哎呀”一声从椅子上惊跳起来,手里的珍珠噼里啪啦掉了满地。他顾不得这些珍珠,连忙躲到柱子后面,颤抖着向外探出头。
是一个姑娘,身边还跟着一个半大的小男孩,一起走进了聚宝轩的正厅。
那姑娘浑身黑乎乎,披着个破旧的麻布披风,若不是胸前有两团凸起,还真看不出是个姑娘。可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双目散发着幽兰的光,眼神锐利如刀子,双目所及之处,如冰封一样寒冷。
钱老板壮着胆子走了出来,脸上挂着生意场上迎来送往的虚假笑意:“不知姑娘来聚宝轩,有何贵干?”
阿楚一脚踩在许二已扭曲的手臂上,发出了一阵吱嘎吱嘎骨骼碎裂的响声,许二再度清醒了过来,连连哀嚎:“啊啊……”
钱老板抹了一把冷汗,看着面前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姑娘,如坠冰窟浑身颤抖:“姑娘有话好好说,别,别闹出人命啊……”
阿楚瞥了一眼浑身抖如筛糠的钱老板,又瞥了一眼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许掌柜,冷冰冰吐出两个字:“珍珠。”
钱老板如获大赦,连忙弯下腰去捡拾散落一地的珍珠,内心连连懊悔:这是个什么瘟神啊,一言不合就打砸,我真是不长眼怎么能昧了她的东西……他边捡边抬头看向外面,发现前厅跑堂伙计正探头探脑看向这里。钱老板连忙向跑堂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心领神会,转身跑了出去。
钱老板堆着笑意将珍珠双手捧给阿楚,声音里充满了讨好之意:“姑娘,你看是不是这些珍珠?”
阿楚一撇嘴:“我不要珍珠,我要当银子。”
钱老板一拍脑袋:“奥对,奥银子,银子是吧。”他转过身,颤颤巍巍走向后屋,“姑娘你稍等,我去给你拿银子。”
眼看着阿楚一路风风火火打砸了聚宝轩,又把掌柜许二打的奄奄一息从前厅扔到了后堂,命令钱老板去拿银子的年小远,此刻才稍微能喘过来一口气。他压下了心头的惊惧,声音发颤:“阿楚姐姐,你这样,不对……”
阿楚歪着脑袋看向年小远:“有何不对?”
“就,就是不对……”年小远内心惶惶然不知该怎么说。他走出聚宝轩向四周看去,却看到前方路口走了一群官吏。年小远大惊失色,跑进后堂拉着阿楚的手,连呼带喘:“姐姐不好了,巡察司来人了!”
苏漠来了?阿楚一怔,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破烂的披风,拉着年小远就向后屋走去。恰好撞见钱老板鬼鬼祟祟地躲在门后探头探脑看过来。阿楚龇着牙,凶神恶煞地问道:“银子呢?”
钱老板双目圆瞪张大了嘴。阿楚一把捏住他的脖子,又厉声问了一遍:“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