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又一轮弩矢唤醒了胡骑们尘封已久的恐惧。
他们突然回想起来,秦军相较于胡军而言最大的优势从来都不是骑射和骑战一一那本该是属于胡军的优势。
秦军真正的利器,乃是秦军那沉稳坚固的军阵和如同漠北狂风一般的弩矢!
当秦军弩矢飙射而来,他们能做的只有向撑犁祈祷,而后静静等待命运的抉择!
“莫要趴下!秦军如今正在抛射,箭从天而来!都微微向前倾!”
“刺马臀!都莫要吝惜马力了!给本将榨出战马最后的体力,冲进秦军弩阵之中方才能得活!”“冲锋已起,唯有死战!冲啊!”
单于卫兵们循着箭矢坠落的角度微微前倾身躯,又将圆盾举过头顶,尽可能以最小的受击面积迎接自天空坠落的弩矢。
但此举也只能削弱他们自身中箭的可能,他们胯下战马那壮硕的身躯依旧是箭矢最好的靶子。一匹匹战马被锋锐的弩矢洞穿身体,悲鸣着坠地。
亦或是被背上骑士以匕首刺破臀部,悲鸣着向前奔驰。
夜幕遮掩了太多死亡与惨烈,近万名残存的单于卫士来不及哀悼袍泽的死亡,只是拼尽全力向前冲锋。章邯端坐于马背之上冷静的看着前方战场上发生的一切,突然大喝:“平射三轮!”
“而后弩兵后撤!”
“中部战车上前备战!”
“前、右二部备战!”
中部弩兵当即平举手中弩,向着正前方连射三轮箭矢。
足足一万四千四百根弩矢离弦飙射,又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单于卫队如同秋日的粟禾般成片成片的中箭坠地,秦军弩兵们却是根本没在意自己的战果如何,只是在射完三轮弩矢之后立刻后撤,显露出了早已藏身于他们之后的战车。
十六匹高头大马迈开四蹄,四架重逾两吨的战车随之提速,并在战马的拉乘之下越来越快。冲在最前面的单于卫兵不由得瞳孔剧震,毫不犹豫的拨马转向。
只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四匹高头大马闷头冲撞,硬生生在胡骑阵中凿开了四条通道。
重逾两吨的战车不止为车上乘员提供了坚实的庇护,更还以沉重的重量左右摆动,擦着即死、碰着即亡!
为首战车之上,车长吕胜手握长枪刺穿一名胡骑什长的咽喉,同时大喝:“全速冲锋!”
“破阵斩将!”
本该有五十名随车步卒跟随在战车之后、趁着战车冲出的破绽扩大战果,并在战车陷入敌军重围难以转进时为战车杀出提速的空间。
但此刻吕胜的身后却没有哪怕一名步卒,只有百名骑士以战车为锋锐列成锥形阵,外层骑士手持长枪拱卫于战车后侧两翼,内层骑士手持骑弓,与车左一同瞄准对面胡骑拉弓便射!
冒顿见状当即大喝:“都莫要慌乱!”
“敌军战车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实则笨重缓慢犹若步卒!”
“那一架战车就是由万斤精铜锻打而成,能锻造出数千柄枪铍,实乃宝库!”
“都避开秦军战车!如滋扰南方步卒一般以箭远射车上秦军!”
“谁人能射杀车右,此车便属于谁人!”
秦末汉初的楚汉争霸是战车的绝唱。
至汉武帝时期,战车便会彻底结束它带头冲锋的历史使命,从衡量国家军事实力的主战兵种变成混迹于辎重营的辅助兵种。
这不只是因为骑士在汉武帝时期基本完成了向骑兵的转变、变成了战车的上位替代品,更是因为战车虽然能在中原战场逞凶,却无法适应北方草原和南方山地的作战环境。
就如在这北方草原之上,灵活性、机动性和耐力都更强的胡骑退可掉头转向把战车远远甩在身后,进可拉开距离之后以箭矢攒射。
虽然战车的车厢能为车兵挡住大部分箭矢,但只要射的箭够多,总能射杀战车上的车兵,而后将战车夺为胡骑所有,再将重逾两吨的铜铸造成钱币亦或是铸造成兵刃甲胄!
这可是比之寻常胡国贵人的全数身家还要更贵重数倍的宝库!
谁能不心动?!
一名名单于卫兵看向战车的目光从畏惧转为贪婪,纷纷避开战车的正前方,但却不再远遁,而是环绕在战车旁侧五至十丈,对着车上秦军举起了骑弓!
这个距离远远超出了长枪的攻击距离,虽然在车载秦弩的射程范围之内,但战车之上只有两柄秦弩,就算是车左和车右的手抡成残影,也需要半晌时间才能射出两根弩矢。
纵横战场数百年的决胜利器,竟是突然就变成了一头被拔掉爪牙的疲虎,毫无威胁可言,只能静等宰杀但这正是章邯所期待的。
吕胜断声大喝:“骑士上前!”
“自择目标,自由射击!”
五至十丈的距离对于战车而言颇为遥远,但对于装备了马鞍和马瞪的骑兵而言却正在优势射程之中!百名骑士当即纵马前冲,纷纷举起手中骑弓瞄准了身周胡骑,捻箭便射!
“速速避让!此部秦军骑士同样精通潺射!万万小心!”
“那可是万斤精铜啊!汝等若是不敢上前便将位置让给我部,由我部去斩将夺车!”
“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