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仓是一个很纯粹的人,纯粹的在朝堂中显得格格不入。
唯有韩仓所思所虑都是如何更好的完成工作,冯去疾、李斯,甚至包括扶苏考虑更多的都是此策背后牵动的利益关系。
冯去疾当即沉声道:“除了车马吃食之外,若是令学童入朝吏试,学童更还需要常住各郡郡治,甚至是常住咸阳城。”
“入住咸阳城所需钱财同样不菲,非寻常学童能够承担!”
韩仓很是心疼,却依旧坚定的说:“入住咸阳城所需钱财对于寻常学童而言不菲,但对于国朝而言不过尔尔。”
“本官以为,吏试之际于各郡、县城外增设军营,令学童入住其中,再令当地县兵、郡兵驻扎于外,至咸阳吏试时,同样如此。”
“如此,则无甚花销可言,更可用兵卒保护学童安危,两全其美。”
“这笔钱,国朝出的起!”
韩仓给出了最省钱的解法。
各郡县武库里都有营帐,只需要征徭役就地搭建而已,用不了多少钱,实在想省钱甚至可以让学童们自己去安扎营帐。
这些钱,朝中出了!
冯去疾摇头道:“何谓出得起?”
“当今国朝钱粮皆不充盈,理应将钱粮用于更重要的地方,而非是吏试!”
“真正的大才都在朝中,即便偶有遗漏,吾等臣子也能沧海拾珠,将其举荐给陛下。”
“为了几个贤才和些许仅有乡里之才的官吏而如此兴师动众,本相以为,没有必要!”
韩仓、姚贾齐齐拱手:“本官以为不然!”
姚贾行正策,韩仓出奇兵,博士敲边鼓,群臣协力与冯去疾、李斯等重臣喷的唾沫横飞,竟是让扶苏这个上谏者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眼见政令层面节节败退,李斯不得不扯开遮羞布,切入政策层面。
面向赢政拱手一礼,李斯沉声道:“我朝治地方,皆赖地方法吏之力也。”
“地方之吏了解地方之民,地方之吏更懂得如何治理地方之民。”
“且地方之吏更能受地方之民认同,地方之民也更愿意接受地方之吏的治理。”
“若是尽令别地之吏来治地方之民,新吏对地方毫无了解,甚至可能连当地话语都听不懂,又何谈治地方之民?”
“其中艰难,我大秦令关中罪官往新附之地为官吏时,已见过太多。”
“至于公子扶苏所言的贤才遗落于野,想来是因为公子扶苏并不了解基层吏试。”
“我朝每岁对官吏皆有考评,考评为上者,即可被朝中征召,若是果真有贤才通过吏试为我大秦地方官吏,必不会遗落于地方。”
“臣以为,当下拣拔官吏之策,已是上佳之策,无须再改。”
李斯点出了一个极其现实的问题,也是李斯让本地法吏治理本地的根本原因。
不了解环境、不会说当地语言、不被当地人认识的人,如何管理地方?
即便是在人口高度流动的几千年后,这个问题依旧没有得到一个根本性的解决方案,朝廷依旧只能从本地乡民之中选出一人管理当地乡民。
更遑论是在风俗不同、伦理不同、语言不通的大秦?
正因为大秦派往新附之地的官吏确实难以展开工作,赢政才不得不采纳李斯此谏。
扶苏却摇了摇头:“正因为孤此去东郡深切了解了基层吏试和基层吏制,方才会有分科举士之谏。”“昔年孤以为李相厌弃分封诸侯至极,也正是因为孤此去东郡,孤方才知,李相看似极力反对分封,实则极尽支持分封!”
李斯:?
李斯听见这话竟是被气笑了:“本相所想,本相自己竟是一无所知。”
“还请公子扶苏明告本相所想!”
扶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冯去疾发问:“据孤所知,县丞及以上之官吏数年便会有所调动。”“但县丞以下的法吏却不然,唯有能考评上上者,方才会被朝中征召,另委重任。”
“敢问相邦,去岁法吏因考评上上而被朝中征召者有几人?又有几人留于朝中?”
冯去疾眸光微闪,只能如实道:“去岁考评上上者三千一百九十八人。”
“留于朝中者,二人。”
扶苏再问:“此二人分别是谁?”
冯去疾沉声道:“吴县狱掾,殷庆。”
“武遂县主吏掾,乐敏。”
扶苏追问:“会稽郡郡守殷通之族侄殷庆,故赵昌国君之孙乐敏?”
冯去疾坦然答道:“正是。”
萧何也曾因考评上上而被咸阳城征召,但在征召期结束后却还是回了沛县,没能被留在朝中。是因为萧何的才华根本不配在朝中为官吗?
是因为萧何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重臣愿意举荐萧何至赢政面前。
想要走通基层法吏考评入朝这条路,才华、家世和贵人缺一不可!
扶苏摇了摇头,轻声一叹:“地方法吏能因考评上上而留于朝者,千中无一。”
“地方法吏之中的贤才果真千中无一乎?孤以为不然。”
“绝大多数法吏无论才干是否优秀,都只能终生于一地为吏,其子女亦会入学室,待成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