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队里,你的工作都放放,”闫山不动声色地端走了关昭的那碗面,“先把叔身体照顾好,你自己的身体也一样。少胡思乱想,你垮了,我们谁也替不了你。”
“知道了,闫队,”马其乐喝了一小勺面汤,“我想尽快从基地搬走,搬回我爸那,他的房子离医院也不远。”
“行,先吃饭,吃完回去我就帮你搬。”闫山从关昭手里抽走她的勺子,迅速撇掉面上的葱花。
“我也帮你,我没什么事。”虞佳期还积极地举起手,又看向闫山,“行吗?”
“都说了救援队不是公司,紧张什么,”闫山捞葱花的动作没停,还扫了关昭一眼,“去吧,我不去是因为基地不能没人,她不去,是因为路还走不利索。”
关昭对于“走不利索”这个评价很不满,不过闫山推来一碗没有葱花、浇了两勺油泼辣子的拉面时,她深感吃人嘴软,默认了。
马其乐住在基地的时间不算很长,东西少,四个人一起动手,才一个小时出头就全部打好了包装车。
他上车前,百威也不守着黄麂了,“哒哒”跑过来,又要摸又要抱黏着他半天。
“干什么啊,你是聪明狗,应该知道我很快就回来,对不对?”马其乐两只手拎起百威的大耳朵,手动将它们竖起来:“这样听清楚了吗?我很快就回来。”
“百威,”虞佳期冲它打了个响指,“Stay。”
百威乖乖趴在原地,歪着头目送载着行李箱的猛禽远去。
关昭已经有感觉他家的经济条件不好,没想到会这么不好——
房子在城中村里,他们的所在的又不是什么大城市,城中村兴许一辈子也等不到拆迁,破房子也就一辈子只会是破房子。
周围的建筑其实还好,是南边常见的自建民居,只有马其乐家是间平房。外墙体的砖石完□□露,没有用涂料修饰过,一块块石砖都是灰黑色,很难分辨是砖头原本的颜色,还是在潮湿环境里繁衍了多少代的苔藓的尸体。
屋里的情况反倒好一些,似乎前几年重新粉刷过,技术很粗糙,墙面肉眼有肉眼可见的刷痕,凹凸不平,但总体还算整洁。
一共四个房间,也没什么布局,几乎是并排通着。进门一间兼具了客厅厨房餐厅好几项功能,唯一的窗户下是生锈的金属台,上面摆着单阀燃气灶,窗台上挤了不少瓶瓶罐罐,刀具之类的全在墙面钉着的钩子上挂着。
然后是一张圆木桌,一张盖了粗布的木架双人沙发,没有电视,最值钱的大概是贴墙立着的单门冰箱,不过也是十几年前的款式了。侧面窄窄的木门虚掩着,应该是厕所。
往右手边走还有两个房间,夹在中间的最小,摆设最好。单人床上铺着的四件套很旧了,但款式明显精心挑选过——嫩黄色的,带着一圈米白的蕾丝花边。床头的木质书桌上了清漆,擦得很亮。桌上台灯,书本,没有一样是落灰的。床尾衣柜跟书桌木质颜色相同,一看就是成套的。
马其乐目不斜视,带着他们直接穿过,走到尽头的房间。
尽头的房间里又跟外间差不多,一张双人床,靠墙半人宽的位置堆满了被褥,还有小部分衣物。对面是板材已经有了裂缝的四门大衣柜,与床之间只隔着一条长凳。
关昭不是没见过老房子,但她见过的大部分老房子早就无人居住。有倔强的老人不肯搬离,儿女也会添置些新式电器改善居住条件。
这四间的平房里,她没有看到一台空调。
马其乐家里的条件这么艰难,还要坚持进救援队义务劳动?闫山确实负责了救援队绝大多数开销,但也不会给队员开工资。
关昭说不上是个什么心情,她其实有些不理解。在她的观念里,救助这一行需要的不仅是爱心,还有稳定自足的客观条件。
要是连自己的生活都是问题,面对需要帮助照顾的动物们也有心无力。她是不赞成把救助变成一场行走在人世间的“苦修”,理想上当然是量力而行。
马其乐看起来很是局促,别说关昭,连虞佳期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执意跟来,会不会伤他自尊心。
闫山面色如常,放下东西拍拍手就要走:“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去医院。”
“路上小心。”马其乐不看三人,轻轻说了声。
赵浩成和马其乐都不在,基地里安静极了,少了大半生气,连黄麂偶尔发出的难听吠叫听着都不那么烦人了,只觉得萧瑟。
关昭膝盖痒得厉害,又不能挠,左手打右手来回克制自己上手抠的冲动,躺在床上半个多小时,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起来下到二楼,“咚咚咚”地敲响闫山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