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稿顺利的话，一周就可以敲定，”纪览芳飞快扫过闫山，“当然了，因为是定制，价格上……”
“价格无所谓，”闫山一摆手，“我只希望物有所值。”
“当然，这您放心。”纪览芳笑容热络了些。
“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成品。”关昭想方设法引导话题。
纪览芳计算一下后回答：“一般来说，从设计到完成，根据点翠的面积和复杂程度来说，半个月到两个月不等，具体时间要等设计稿确认。”
“这时间可真不短，”关昭盯着自己的手背，“钻戒什么的，半个月都嫌长了。”
纪览芳解释：“工艺不同，流程自然不一样。工作室出品的每一件点翠，都需要我亲自筛选翠鸟羽毛，修剪贴合，保证完美。现在这行情，好的羽毛可不好找。”
“不好找？”关昭摆出无知的模样：“这不是饥饿营销吗？”
“我倒是想有这个机会，”纪览芳笑了一下，“不是我们要坐地起价，确实是这些年能收到的越来越少，物以稀为贵，想必二位也能理解。”
“好吧，那就先这样，我们还要去看场地。”关昭理理衣服。
“好的，后续有什么问题我会在微信上联系您。”纪览芳指挥棕发男送他们出门，一直看着他们坐上车离开。
帕拉梅拉穿梭在车流中，关昭整个人都垮下来：“还好你借了车。”不然临门一脚露馅，就前功尽弃了。
她又提起心：“怎么样？录下来了吗？”
“录下了。”闫山的手机屏幕上亮着录音界面。
关昭拿过来从头听完：“总算没白折腾一天。”纪览芳在录音里明确地亲口承认自己收购翠鸟羽毛制作点翠的行为。
他们没回基地，直奔市公安局。“人我们会查，”接待的警员认出他们，“你们是上次协助捕蛇案的救援队成员吧？听这个录音的意思，背后捕鸟的另有其人，还是需要森林公安那边配合。”
闫山把手机交给技术人员：“另有队友过去协助了。”
录音递交后，他们没过多久就等到了纪览芳被捕的消息。
为了不打草惊蛇，工作室只是对外宣称赶工期暂时歇业，没有大张旗鼓地查处。
审讯室的监控中，纪览芳先是沉默，随后又问：“我态度良好的话，能减多少？”他对自己所犯的罪行一清二楚。
“看你表现。”警员面无表情。
“我说，绝对一个字不落。”纪览芳没有了在工作室里那股大师的闲适矜持，急切地表现着自己的诚恳：“我这个手艺也不是什么不传之密，现在很多年轻人，上网看看视频都能学会。”
“我家祖上就是干这行的，到我这一代也一样。翠鸟不让抓了，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了材料来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翠鸟羽毛，怎么做点翠？”
纪览芳说到这里时，沉浸在回忆里，诚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甘的狰狞，咬牙间透出明晃晃的嫉恨：“可是突然冒出那么多人，那些年轻人，居然只凭自己琢磨，就做出那么多仿制品。我看过那些东西，有鹦鹉、孔雀、染色鹅毛甚至是几毛钱一卷的丝带！他们做的款式越来越多，买他们做的这些仿品的人也越来越多。到后来，他们甚至还用绒线，用塑料片……哦，那个应该叫热缩片吧，总之是些廉价的垃圾来仿制点翠！”
“点翠是什么！从前都是贵人们才配用的东西！现在让他们搞得乌烟瘴气，那些都是垃圾，只有用真正的翠鸟羽毛做出来的，才配叫点翠。可是好像没人在乎了，我也上网，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夸赞他们心有巧思，夸赞那些假冒伪劣的垃圾是艺术品。”
“胡说！全都是不长眼的东西！”纪览芳“咚咚”地握拳一下又一下砸在桌子上，被制止后大叫：“你们懂什么！”
“我是点翠匠人嫡传，我的太爷爷是御用的工匠，受过皇帝赏的！我的爷爷给夫人太太们被追捧，哪怕一对耳环都有价无市……我不能被比下去。我想明白了，只要再做出真正的点翠给他们看看，就知道什么才是正统，什么才叫艺术。”
纪览芳凌乱白发半掩的脸上凝聚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所以我开始偷偷去抓翠鸟，想要自己收集羽毛。”
“翠鸟确实少了太多，我到处去找，去下网，抓了几个月，都没抓到几只。我又气又喜，气老天爷不开眼，绝人生路；喜翠鸟这么少，那等我做出点翠，必然一家独大。”
他的双眼在被捕时就变得浑浊，此时却迸发出骇人的光彩：“肯定是我的诚心感动了老天，事情有了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