徊仙眼力颇佳,只觉得戴玄抱着的那人的身形极为熟悉。
一种荒诞又可怕的猜想蹦了出来。
他陡然站起身,疾步下了丹陛。
原本平稳贴附在月白衣袍上的背云扬起夸张弧线,重重落在布料上,抽出不连贯的残音。
三两步后,距离缩短,徊仙的心脏猛然急跳起来。
不会的。
乐正黎平日一向习惯穿紫色,这个身着红绒氅袍的女子不会是她!
他蹙起眉头,那颗嫣红的朱砂痣恍如从皮肤内透出来的血,衬得他脸色愈发冷白。
孟青芜找的就是徊仙,来不及惊叹自己这位兄长的好相貌,看见他迎了下来,急忙出声:“国师,可否救一救她!?”
徊仙根本没有系意到孟青芜,整个人再也不见往日的端庄闲雅,除开步伐急促,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行至戴玄面前,待他清晰看见了那张脸……心中仅存的一丁点希冀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乐正黎嘴角流出的鲜血将整片胸襟都涴成了深红色,氅袍衣领的白色绒毛沾黏着几乎干涸的血迹,璎珞压在血渍上,也染着艳色。
黛眉紧拢,显出几丝痛楚的神色,那双经常噙笑的狐眸紧紧阖着,从抿着的嘴唇能依稀推测出毒发之际的她有多难受……
面如素纸,看不出丝毫属于活人的迹象。
徊仙的瞳孔不觉扩散放大,一颗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死死揪住了,压抑到呼吸紊乱。
他张了张嘴,想要叫出乐正黎的名字。
可喉咙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让他难以吐出半个字。
明明见惯了生命的降临与流逝,但直面濒死的终止星时,徊仙竟不受控地显出两分失态的神情。
怎么可能会死?
有银饰撞击的杂乱声趋近,短暂怔忡着的徊仙被一股极重的推搡之力唤醒。
他差点就摔在了地上,踉跄着偏移两步才堪堪站稳。
“乐正黎!乐正黎——”梁丘珩砚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伸手从戴玄怀中把人给夺过来,他的手臂连带着半个身子都在颤抖,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麻意。
如前世重演,只不过这一次他未能躲避。
乐正黎死在了他面前……
男人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始料未及的惊惧过后便是冲天的愤怒。
他声音震颤,又唤了几声乐正黎的名字,微不可闻的哽咽藏在缓慢又迟钝的语气里。
抱在怀中的女子完全没了温度,冷意从她身上蔓延到梁丘珩砚的躯体,冻得他牙关都在轻微战栗。
在这片刻间,他的灵魂也被抽了出来。
刚才还满心满眼想着算计、想着要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宣示主权把人娶回去……
可现在……
大约已经失去了一切情绪。
周遭有人在说些什么,但梁丘珩砚根本听不见。
他的耳边产生了源源不断又极其杂乱的嗡鸣声,持续地灌进脑海中。
你做了些什么?
重来一世,你为什么没有护住乐正黎?
为什么她还是死了?
又是谁毒害了她?
……
一道道尖锐的呵斥声混着谴责的话语充斥在梁丘珩砚的世界中。
仅仅几息罢了,凝固的时间就好似又过去了一辈子。
梁丘珩砚僵住了脖颈,不敢再低头去看一眼怀中人。
宛如烫手山芋,他迫不及待想把她丢开,并非害怕,而是他不能接受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能接受乐正黎死在自己眼前,不能接受自己没有护住她的事实。
梁丘珩砚咬紧牙关,面色沉凝,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从那种混沌无知的状态内剥离了出来。
耳边响起的那些话,他也终于能听见了。
孟青芜简直无语凝噎,人还没死透呢,怎么一个两个都像是如丧考妣般满脸沉痛和哀伤?
这位南疆世子便罢,关键是连刚开始的徊仙都晃了神。
他们细微的表情和动作,让孟青芜敏锐察觉到这个女子或许不止是和徊仙有交情这么简单。
她立在旁侧,瞧见徊仙不动声色地把无措和悲哀的情绪敛下,探出去查看女子颈脉的手抚过了那串垂在胸口的璎珞后才缓缓收回去。
徊仙已然镇定下来,冲梁丘珩砚道:“先去国师殿!”
语落,他侧目看了一眼孟青芜。
孟青芜神态自若地接受着他的审视,并且还好心建议道:“我的药只能短暂地□□她那气若游丝的生息,国师大人要救她的话,还请尽快。”
她这话说得温和,并且还变相地告知了徊仙,此女能留下一命,与她的及时救助脱不开关系。
孟青芜